往北走了两三日,程芳浓有心思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其中一个装衣物的包袱里,竟还藏着十来条月事带,皆是上好的细绫缝制的。
程芳浓不由失笑,一面感慨着掌柜娘子的细心,一面将包袱重新系好。
可刚抓起包袱,准备放回原处,她动作忽而僵住。
算起来,她的月事竟已迟了好几日。
先是东躲西藏,后又被一系列的变故惊到,她竟将月事忘得干干净净。
程芳浓目光落向小腹,面色发白。
但很快,她劝慰住自己,心绪渐渐平复。
在宫里的时候,胡太医日日替她诊脉,上元节前一日还诊过呢,她没怀上身孕。
且她逃出宫也有十多日了,并未再与皇帝亲近,怎么可能怀上?
从前养尊处优,月事自然准时。
可这些日子,她颠沛流离,也很少睡上踏实觉,月事推迟几日也是情理之中。
她含笑收好包袱,放下心来,不再杞人忧天。
第44章
押送皇太孙入京路上,短短三日,便遭受过数次突袭。
皇帝厚赏抚恤了伤亡的侍卫们,这才抽空来到诏狱。
因皇太孙身份特殊,为防有人劫狱,他被单独关押在一处极隐蔽的暗牢。
暗牢不见天日,只粗糙的石壁上点着一盏幽蓝的灯,映照着左右陈列的寒铁刑具。
地砖潮湿,不知何处在漏水。
嘀嗒,嘀嗒,成了唯一让人感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杨匡济手脚皆被坚硬的锁链固定,整个人呈大字钉在石墙上,他低垂着头,默默算着时辰,期待着那些拥护他的人能来劫狱施救。
听到门锁打开,他缓缓抬起头,有气无力。
这些人倒是没对他用刑,可一日只一餐饭吊着他的命,杨匡济觉着自己只剩呼吸的力气了。
眼下饿得头晕眼花,他以为是到送饭的时辰了,眼含期待。
可借着壁灯,看清来人深色披风里锦袍上的龙纹,他神情僵住。
“你想问什么?”杨匡济开口,饥饿与挫败感令他心浮气躁。
皇帝坐进侍卫搬来的圈椅中,这才抬眸望他,语气淡漠:“朝中、民间还藏着许多你的同党吧,朕要他们的名册,以及,藏身之地。”
昌州的势力被他重创,也难怪这皇太孙不想再回昌州去。
不过,斩草须得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杨匡济能猜到,若不肯交待,恐怕会吃苦头。
可若他真供出来,就绝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略沉吟,他想了个推脱的主意:“平素皆是程玘联络众人,料想他那里会有名册,你不如去程家找。”
“哦?是吗?”皇帝没跟他废话,眼皮半敛,随意抬抬指骨。
身侧侍卫立时上前,各自持一柄尖利的刑具,朝着杨匡济走近。
他们一个手臂缠绷带,一个走路不太利索,皆是押送皇太孙回京路上负的伤,对前朝余孽恨之入骨。
“你们要干什么?”杨匡济开始恐慌,眼睛不自觉睁大。
以他的身份,皇帝不是该先威逼利诱套话吗?
没等他多想,两侧肩胛骨便被利器狠狠贯穿,金属穿透骨肉,刺中石壁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杨匡济一声惨叫,额角顷刻冒出豆大的汗。
“我说,我说!”杨匡济忍着痛,连声喊。
疼痛、失血的晕眩感,让他真正感受到死亡在靠近。
这些年,程玘虽逼着他学各种阴谋诡计、为君之道,但他多数时候是养尊处优的,何曾吃过这种苦?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把命保住再说,杨匡济心想。
皇帝挑眉,示意侍卫拿来笔墨。
“我饿得没力气,能不能先吃些东西?”杨匡济以为,这样微不足道的要求,皇帝应当能答应,他也能借机吃顿饱饭。
哪知,皇帝指骨轻叩扶手,低嗤一声,并未答应。
杨匡济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敢再耍花招,忙说出他知道的那些名字。
他说一个,侍卫便记一个。
皇帝状似听得认真,待他说完,忽而凉凉失笑:“还敢跟朕耍花招,呵,给朕敲碎他膝骨!”
这皇太孙不老实,竟然趁机离间他与朝臣。
旁人且不说,章勉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皇帝便确定他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