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她接回来,不见面,不责罚,他究竟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直到沐洗一番,换上从前的宫装,程芳浓仍没想明白。
与溪云、望春她们简单说了一路上的事,便将掌柜娘子置办的东西交给她们好生归置。
那些东西,与宫里的贡品和御用之物,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可对她来说,那是朋友相赠,她极为珍视。
若将来真的离宫,这是紫宸宫里唯一属于她的东西,她是要带走的。
溪云研磨,程芳浓提笔写字,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好想想之后该如何。
而望春呢,奉上茶水、点心,仍在后怕:“幸好那时姜统领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谁说不是?!”溪云也是想想便来气,可是她忽而想到另一桩很重要的事,她上下打量着程芳浓,神情忽而变得紧张,“小姐,那皇太孙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我才被他抓到不久,姜统领便及时赶到了。”程芳浓柔声解释,不想让她们担心。
见她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溪云急道:“那您有没有向皇上解释?皇上会不会误会小姐?”
闻言,望春吓得脸都白了。
程芳浓也是笔下狠狠一顿,愣住,溪云是在担心她的清白吗?
她没解释,没想过解释,也没机会解释。
可是,皇帝会误会吗?
一个弱女子,落到居心叵测的男子手中,她的清白似乎真的会受影响。
在那小镇上,皇帝见到她,一反常态没有任何轻薄举动,会不会就是因他怀疑她的清白,心里膈应,才没碰她?
细细回想,他甚至连她的手也没拉一下,与在宫里的做派,迥然不同。
程芳浓的心,没来由地乱了。
写了好几页大字,心绪才重新平复。
是她着相了,清者自清,他误不误会有什么关系?她本也没打算与他共度一生,若他因此废后,倒是她的福气。
程芳浓想了想,即便皇帝当面质问,她也不会解释。
傍晚,姜远展臂,将皇帝迎入诏狱。
暗牢里,嘀嗒嘀嗒的声音变得清晰,是被钉在墙上的皇太孙,血液一滴一滴落入水桶的声音。
皇帝落座,姜远将一张划满红线的名单,亮在半死不活的皇太孙眼前:“瞧瞧,这些都是替你卖命,又被你出卖的人。”
他语气里毫不掩饰鄙夷。
杨匡济浑身都疼,虚弱之极,连抬眼都比往日慢。
看清那些朱红的线,他真正感受到自己气数已尽。
他气极反笑:“他们不是我害死的,是程玘,就算要索命,也该找程玘!”
这状态有些疯癫,皇帝拧眉。
此人留着也无用,看着还膈应,一想到这样的人一直觊觎阿浓,还险些得手,他便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两年前,程玘将制造机会,让他在青州见到阿浓。
若非太后从中作梗,阿浓真被程玘送去昌州,如今恐怕早已成了他的妻子。
小镇客栈,若姜远再晚到一步,让他逃掉,阿浓也会落到他手里。
幸好,上苍眷顾阿浓,也眷顾自己,并未让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得逞。
“姜远,动手。”皇帝沉声吩咐。
继而站起身,调转足尖欲走。
姜远应一声,开始拔剑,剑光晃过他眉眼,他眼中藏着无人知晓的情绪,类似解脱。
“你要杀我?等等!你们不该杀我!我不是真正的皇太孙!”杨匡济拼尽力气大喊。
下一瞬,剑光横扫,直直向他刺去,姜远眼中满是戾气。
叮地一声,剑尖被打偏,姜远没能刺中。
错过最好的时机,只能收势,姜远压下眼睫,遮掩纷涌的杀意。
皇帝瞥他一眼,这才朝着杨匡济走近两步:“你说什么?”
“你杀了我也没用,我是出身前朝宗室,可我并非真正的皇太孙,只是与那位太子有几分像,才被程玘找来。”杨匡济见皇帝不信,望望姜远,突然道,“你们肯定见过太子画像吧?否则,我没戴贤王面具,这位姜统领也不会认出我来了。我与太子并非父子,只是正好都长得像末帝,你们拿画像比比便知。”
姜远想杀一个人的心,第二次这般迫切。
可皇帝在跟前,他不能动手,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他只后悔,没在客栈时趁乱了结这厮。
“哦?”皇帝没回头,但他很清楚,姜远的确有问题,因为他手里没有前朝太子画像,论理,姜远也没有机会见到。
“真正的皇太孙呢?”皇帝没着急探究姜远的问题,而是打量着眼前的杨匡济。
此人究竟是为脱身编造的托词,还是程玘那老狐狸城府深不可测,竟将那皇太孙藏了一层又一层?
“若我说了,能不能求皇上饶我一命?”杨匡济试图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