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红蕖。。。”
这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曾经盘旋在脑海的某些片段并非虚幻的梦境,也非零碎的记忆,而是透过别人双眼看到的现实。
自打上次从地府归来,散红蕖便一直病恹恹的,每日卧床不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因为那日破出封印的传冥鸿对散红蕖施展了破神术,导致她魂魄有损,身子大不如前。
这件事,枯荷是亲眼看着发生的,他不仅看见了,也感同身受了,那时他正在地府与五殿干架,散红蕖身中破神术的一瞬,共感使他当场失去了意识,只不过醒来的时候,他全忘了。
而这次的莫名腹疼,也是因散红蕖临盆在即,枯荷再度感同身受,体验了对方肉|体正在经历的痛楚,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与散红蕖有这样特殊的连接,也不明白散红蕖为何与传冥鸿有瓜葛,更不明白桑落为何去找散红蕖寻仇,但他没有馀力去思考这种种缘由了。
光是夷陵鬼城失守,他就已经无法接受了,而眼下他却还要面对散红蕖身死的事实。
这样的双重打击,他根本承受不来。
枯荷颤抖着抽泣起来。
松文侧过头,神情担忧,道:“散红蕖怎麽了,风仁堂那边。。。你有消息了?”
可是也没听见不良传过音啊。
“红蕖。。。红蕖。。。。红蕖她。。。”
枯荷泣不成声,一个“死”字,他怎麽也说不出口,松文见状,一声轻叹,没再追问。
“红蕖是。。。”离垢轻抚枯荷的後背,若有所思,道:“你的什麽人?”
“她。。。”枯荷泪流不止,哽咽道:“。。。她是。。。她是我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其实没认真想过。
初见时,他便被散红蕖那强大与冷艳深深吸引,若说当时懵懂年少的自己被这样一位妖娆美人拨动了春心,枯荷绝不否认。
可散红蕖拥有的,远不只是风情万种。
她似乎总能在不知不觉中,引导自己成长为一个强大而坚定的人。
平日里,她半开玩笑时所指的“明路”,乍一听去都是歪门邪道,所以枯荷常常是左耳进右耳出,可回想这些年自己做出的选择,枯荷却一直在歪门邪道上左右徘徊。
但他不是被逼无奈,而是乐在其中。
散红蕖的话语总是晦涩难懂,但事後琢磨又会惊觉不无道理。她仿佛是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因此枯荷敬她,爱她,也信任她。
当风听雨宣布要娶她入门的时候,枯荷甚至都不觉得是风听雨被抢了,反倒觉得是散红蕖被抢了。
“红蕖就像。。。姐姐。。。”
“。。。姐姐?”
“。。。是亲人。。。”
离垢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後陷入了沉思。
三人继续前行,不再多言,一路寂静,只剩微弱的抽泣,断断续续,时高时低。
不知走了多久,有人忽然打破了沉默。
“小鬼,还在城里?”
是传冥鸿的传音。
离垢一怔,回道:“嗯,准备去近处的传送点,为了避开鬼使,我们绕了点路。”
传冥鸿又道:“近处的传送点,可是黑灯阁?”
离垢道:“嗯。”
传冥鸿道:“可否去溺水阁。”
离垢顿住了步子,松文也跟着停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各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可是我们。。。已经到黑灯阁了。”
那头陷入了沉默。
良久,传冥鸿似是深吸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小鬼,瞧你平日机灵,怎麽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夷陵城的内鬼是谁?”
离垢听言,拳头一紧,忽然想明白了什麽,道:“糟了,是我疏忽了,内鬼是黑灯阁!”
当初玄青任由枯荷赖在集怨间里修复阵眼,是因为阵眼即便被修复了也无妨,他知道地府的真正计划是以逆转咒阵压制太初结界,所以他将计就计让枯荷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修复太初阵眼一事上。
传冥鸿叹了口气,好似在抱怨:现在才想明白?
“小鬼,只要幽冥之门尚未关闭,你的处境就十分危险,若能瞬移,就尽快离城,此外。。。”
“嘘!”松文忽然打断了传冥鸿,传音道:“先别说话,周围有动静!”
于是传冥鸿不得不闭了嘴。
与此同时,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从四周站起,把他们三人围了起来,好似已经恭候多时。
“被埋伏了。”
松文盯着周围的敌人,没有多言,直接用灵力将乌金推出剑鞘,准备随时开战。
“江粼,”枯荷立即勒主了松文的脖子,制止道:“把剑收了,不许与鬼使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