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七八日,这天夜里,南灵像往常一般坐在院中,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异样。
说不清道不明,不是觉察到了游魂怨气,也不是附近有什么精怪闹腾,就是坐不安稳。
她抬眼望向镇外那片黑沉沉的轮廓,白日里看去只是片寻常竹林,此刻在夜色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牵动她。
这感觉来得没根没由,不像她平日里靠气机流转或魂体动静判断那般清楚。
更像……更像是骨子里带来的某种感应,被远处一点同源的气息给唤醒了。
她站起身,没多犹豫,便悄无声息融入了夜色,方向正是那片竹林。
今夜月色尚可,清凌凌的光辉铺洒下来,将田埂、小路照得还算分明。
虫鸣声此起彼伏,更显得四野空旷。
可一走到竹林边,气氛就陡然变了。
竹林子像头沉默的巨兽,张着黑洞洞的口。
月光被密层层叠的竹叶割得零零碎碎,漏到地上的光斑稀稀疏疏,勉强能照亮脚下堆积的厚厚枯黄竹叶。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湿冷。
不知打哪儿来的雾气,丝丝缕缕从地底、从竹根缝里钻出来,起先只是在脚边缠绕,没走多远,就变得浓重起来,白茫茫一片,步外的景致就看不清了。
这雾透着邪气,吸进嘴里带着一股土腥味和阴冷的寒意,糊在脸上、手上,皮肉都跟着紧。寻常人要是撞见,准保心里打鼓,觉着是撞了邪。
南灵停住脚步,站在原地,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缓缓扫视四周。
她能“瞧”见,这雾气里混杂着许多细小的、不断扭动的气机丝线,像一张无形无质、却又确实存在的网,扰着闯入者的方向判断。
不是多厉害的东西,估摸是某种道行浅薄、专靠弄迷障混日子的小精怪。
要么就是这块地方地势低洼,阴气常年淤积不散,自个儿生出来的一处天然迷魂阵。
她不怕这个。
这点迷惑人的小伎俩,伤不了她。
她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感觉像是在原地打转。
旁边那丛长得歪歪扭扭的凤尾竹,眼熟得很,已是第三回瞥见了。
刚走过的路,回头看时,已被新的竹影和更浓的雾气吞没。
她能清楚地觉出这张“气机网”的结构和流转方式,但它并非固定不变,薄弱的地方总在游移。
强行用力道撕开一条路,她做得到,但那样耗费精神,也不够……“省事”。
她习惯用最省力、最直接的法子处置事情。
于是,她索性不再走动,就那么静静地立在原地,像一根突然长出来的竹子。
目光空茫地落在前方不断翻涌、扭曲的雾气里,像是在盘算最佳路径,又像是在极有耐心地等候这迷阵自己露出破绽。
时辰一点点过去,雾气似乎更浓了,周遭只剩下竹叶被风吹动时永无止境般的沙沙声,还有她自己几不可闻的呼吸。
就在这片几乎叫人窒息的死寂里——
叮铃……叮铃……
那声响来了!
清脆,稳当,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人心的劲道,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却坚定不移地穿过了层层竹障与浓雾,清楚地敲在她的耳鼓上,也似乎敲在了这片粘稠的迷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