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萝芙的目光在那玉佩上滞留了一瞬,心想捡这个干嘛。
而且她思索不出来庄九黎今日为何如此,是受了什麽刺激?
明明之前还冷着脸说好恨她,这时候又软得惑人,像勾引她一样。
于是温萝芙找了个借口道:“我还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
当然,这之後温萝芙借口要办的事,也成了真。
游街日。
阳光难得慷慨地倾泻下来,照亮了崭新的官袍和一张张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
新科进士簪花游街,这是大周科举後最盛大的荣光时刻。
人群如潮,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抛掷的彩绸和鲜花几乎遮蔽了视线。
周玉书骑在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上,身着进士服,帽侧簪着一朵绢花。
他身姿挺拔,端坐马背,维持着那份属于读书人的清雅端方。
榜眼。
这身份足以洗刷他出身寒微丶寄人篱下的所有屈辱。
也足以让他名正言顺地接近那更高的位置,将那个高高在上的她拉下来。
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目光扫过街边的素月坊。
二楼临街的长廊上,一个身影静立。
隔着喧嚣的人群和耀眼的日光,周玉书一眼便看见了她。
温萝芙今日似乎未施太多脂粉,却比周遭所有浓墨重彩的繁华更夺目。
她随意地站着,目光平静地投向街心,也并未特意落在他身上。
这让周玉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这本该是一段佳话。
落魄才子得遇慧眼识珠的红颜,一朝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成就才子佳人的美谈。
为什麽不是他?
为什麽她选择了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就因为他生了一副惑人的皮囊?
她站在那里,如一颗明珠,光华璀璨,纤尘不染。
这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更刺得他心底因出身而刻入骨髓的自卑迅速蔓延。
他出身寒门,曾经家徒四壁,为了钱财费尽心机丶尝尽冷眼。
而她,坐拥万贯家财,谈笑间翻云覆雨。
这巨大的鸿沟,如同天堑。
他再努力,再端方,也永远抹不去骨子里的穷酸气。
除非她也跌落下来。
跌入他曾挣扎过的泥泞之中,和他一样尝尽世态炎凉,感受那寒冷与无望——
只有那样,她才可能真正看见他,理解他,依赖他,属于他。
鲜衣怒马,骏马嘶吼,载着他与她擦肩而过。
周玉书再次透过攒动的人头看向素月坊二楼时,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身影。
他冷笑一声,几乎是恶毒的想象之後会发生的事情。
他已经搭上了东宫,毁掉她已经足够。
毁掉她的生意,毁掉她的骄傲,把她从云端拽落尘埃,碾进泥里。
让她也尝尝明珠蒙尘的滋味。
皇权,碾碎一个小小的商贾,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
游街的喧嚣渐远。周玉书搬离素月坊那日,天气阴沉。
他已换上了象征官身的常服,腰间佩着代表身份的鱼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