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坊依旧人来人往,脂粉香风浮动,一派繁华景象,刺眼地提醒着他曾经的依附。
“周大人前程似锦,日後当步步高升。”温萝芙在正厅见了他,没有送到门口。
她手边放着一盏清茶,袅袅热气模糊了她的神情。
周玉书看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波动,哪怕是一点点的遗憾或怨怼。
但是没有。
这比他预想中的任何反应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温坊主,”周玉书开口道,“玉书能有今日,素月坊当初的收留之恩,不敢或忘。”
“只是商贾之道,终究非长久之计。盛极而衰,月满则亏。”
温萝芙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她抿了一口,才擡眼看他,浅笑道:“周大人有心了。聚散有时,盈亏有数。素月坊的根基,不在浮财,而在人心。”
她放下茶盏:“况且,路是自己选的,是登天梯还是鬼门关,走下去才知道。”
她的话语轻柔,却意有所指,字字如冰刃,仿佛早已洞穿了他的算计。
周玉书心头猛地一沉。
她知道了?
不,不可能。
他的计划隐秘,联系的贵人更是身份特殊,手眼通天。
周玉书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那份因她漠视而激起的毁灭欲瞬间压倒了那丝迟疑。
就算她此刻示弱,他也绝不会收手了。
她的存在本身,她那耀眼的光芒,她毫不在意他的态度,都成了他无法忍受的酷刑。
他必须毁了她。
“坊主高见。”周玉书垂下眼,“玉书告辞。坊主……保重。”
最後两个字,他说得极重,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
周玉书转身,挺直背脊,一步步走出素月坊的正厅。
厅内恢复了安静。温萝芙看着周玉书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脸上那点温和彻底消失。
无声无息,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侧的阴影里。
庄九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盯着周玉书离去的方向。
看着她因那人而皱眉,因那人而烦忧,那名为忮忌的毒火便日夜灼烧着他的理智。
今日,那僞君子眼中最後流露的算计,彻底点燃了他压抑的杀心。
是这个世界让她离开了他,让她变得不再可控。
他真想快一点清除掉所有可能分散她注意力的人和事。
为了温萝芙,为了不让她厌弃,他一直很听话。
虽然没人命令他听话,但他已经忍耐那个赝品太久太久。
这大周国,这京城,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巨大的丶肮脏的泥潭。
所有人都在里面挣扎,互相撕咬,想把她拖下去,弄脏她。
但他可以把她从这泥潭里拉出来。
就算是弄脏,也只有他可以。
只有他能做。
“我们离开这里。”庄九黎转向温萝芙,“去南诏,那里足够干净。你可以继续做你的胭脂生意,做。我不会再拦着你出门,我会帮你。”他想象着一个新的开始,语气变得亲昵:“所有的麻烦,我都会替你清除。”
“要把他杀了吗?”庄九黎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我忍他很久了。”
像以前那样需要他,命令他杀人吧。
温萝芙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应那番许诺。
她投向门外那方被周玉书身影占据过丶此刻已空无一物的天空。
“不必。”温萝芙道,“他此刻的行为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