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感叹,叹这替嫁一事,本就是千不该万不该。而後的种种暗杀,更是罔顾道德,此外,也将自己撇的清清楚楚,毫不知情。
殿中文武百官垂首而立,无人敢擡头。
话未落,温萝芙自袖中抽出一封密折,双手奉上。
朱红的暗印赫然在目——那正是皇帝亲手盖下。
折子里写得清楚:“若替嫁败露,即令长宁自尽,以全皇室颜面。”
此折本该被立刻销毁,此刻却成了致命的证据。天下人皆知替嫁和亲一事已败露,皇帝听闻风声,连夜发下这道密令。至于温萝芙如何拿到,那便先不赘述了。
真正的主谋,一直坐在最高的那把椅子上。
铁证如山,殿上鸦雀无声。
皇帝面皮抽动,终究拂袖转身:“既已水落石出,按律处置。”
即使他仍然不肯承认这天下人皆知的真相。
赵长宁却笑,笑得眼角迸裂:“成王败寇,我认。”
她望向堂外,温萝芙与庄九黎并肩而立。
“我输给她,不冤。”
行刑前夜,温萝芙独自来到天牢。
潮湿的石室中,赵长宁已洗净血污,一袭素衣坐在草席上,眉目间仍存几分傲气。
见温萝芙进来,她露出一个难得真心的笑容:“你易容的手艺确实精湛。”
“若有来世,”她顿了顿,“我不愿再做公主,但一定要来做你的客人。”
温萝芙看着她最後一眼,终是说了句:“好。来生再见。”
雪色溅了满地,春去又秋来。
这场轰动天下的替嫁风波,终是恩怨两清。
次年春,宫中突发变故,一队禁军冲进了皇帝的寝宫。
翌日早朝,丞相当衆宣布寻回流落民间的皇女柳枝,封为安平公主。
很多年後,中原史官记下:
安平公主赵柳枝,承继大统,改元“承安”,史称“承安帝”。
登基那日,南诏王後温萝芙献印为贺,两国永结盟好。
……
夜深,南诏王宫後山的温泉被蒸出薄雾。
庄九黎指尖捏着那只死去的蛊。
月光下,它只剩一层薄透,内里曾流动的血色黯成一线枯褐。
情蛊真的解了。
世人说无解,不过是还没遇到像他这样善蛊之人。肯用千百次试血,只为验证一个答案。
他把蛊拢进袖中,纠结无比,又有些患得患失。
然後,他听到了温萝芙的脚步声。
温泉水声潺潺,庄九黎把自己浸到池沿,黑发浮在水面,像一尾失了鳞的蛟。
他打算观察,失去情蛊後,温萝芙对他是否有什麽变化。
一整夜,他像偷窥的幽魂,反复试探。
天将亮时,庄九黎坐在床尾,眼底一片乌青。
毫无变化。
他不放心,打算再瞒着她一小会,继续观察。
温萝芙醒了。
她当然有所察觉:“庄九黎,你把蛊解了。”
庄九黎僵在原地,把脸埋进她掌心道:“……你怎麽知道?”
温萝芙心想,她至少也学过怎麽下蛊,也深刻的感受过被下蛊的滋味,怎麽会不知道。
于是指腹擦过他湿漉漉的眼尾,把那点绯色抹开。
“反正也早就不需要情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