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喜欢这种连生死都被算计在内的感觉,却又不得不依靠这算计才捡回一条命!
战斗最终惨胜。
狄寇大部被歼,小部溃逃。村庄损失惨重,军民皆有伤亡。
清理战场时,周骁拖着一个重伤被俘的狄寇头目过来,脸色铁青:“小侯爷,审出来了…这帮人,不是普通马匪!是北狄王庭‘狼卫’僞装的!专程潜入,就是为了…为了刺杀您!”
秦灼正在擦拭匕首上血迹的手猛地一顿。
狼卫?北狄王庭最神秘精锐的死士队伍?专程为他而来?
为什麽?他区区一个“贵妃”,值得北狄动用如此隐藏的力量?除非…
一个冰冷的念头骤然砸入脑海。
除非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碍了某些人的眼,或者…成了某种象征?而这一切,萧玄奕是不是…又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有这柄及时的匕首?所以才一再强调“边境不宁”?
他猛地想起那些源源不断送来的赏赐,那些超规格的关怀…那或许根本不是单纯的体贴,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加固”和“示警”?
秦灼缓缓站起身,望向南方京城的方向,浑身发冷。
所以他依旧在棋局之中。只是从一枚可能被舍弃的棋子,变成了一枚需要格外加固丶引人注目的…诱饵?或者别的什麽?
那柄救了他命的匕首,此刻握在手中,却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是夜,秦灼破天荒地没有立刻书写汇报军情的密奏。
他独自坐在灯下,面前铺着纸笔,那柄擦拭干净的匕首就放在手边,幽光流转。
他有很多话想问,很多情绪想宣泄,很多怀疑想求证。
他想问:陛下是否早知狼卫之事?
想问:这匕首,是未雨绸缪,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利用?
想问:我之于您,究竟算什麽?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一个需要精心护养的…所有物?
笔尖蘸饱了墨,却久久无法落下。
他知道,有些问题,永远不能问出口。有些真相,知道了或许更残忍。
最终,他只是在纸上写下最冷静克制的战报,陈述狼卫袭击之事,汇报伤亡损失,感谢陛下所赐匕首救命之恩。语气恭谨,逻辑清晰,滴水不漏。
只是在信的末尾,他看着那柄匕首,鬼使神差地,添上了一句:
【刃甚利,然饮臣之血,未知其嗜否。】
写完这句,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将信纸折起,封入火漆。仿佛慢一步,就会後悔。
他知道这句话带着怨气,带着试探,甚至带着一丝大不敬的挑衅。
但他还是发了出去。
仿佛想用这种方式,隔着千山万水,戳破那层冰冷的丶算计的迷雾,触碰一下其後或许存在的丶一丝真实的温度。
信使带着密奏消失在夜色中。
秦灼疲惫地靠进椅背,擡手遮住眼睛。
棋局依旧迷雾重重。
而他这枚棋子,或“非盘中子”,已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
唯一确定的,只有手边这柄染过他和敌人鲜血的匕首,冰冷而真实。
以及远方那个执棋者,深不可测的目光。
他忽然很想知道,萧玄奕收到那封信时,会是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