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果然精致,小小的红木食盒打开,四菜一汤,摆盘精美,有鱼有肉,色彩鲜亮。
就是每样的分量袖珍得可怜,还不够秦灼塞牙缝的。
他风卷残云般扫光所有食物,甚至把汤汁都拌饭吃了,咂咂嘴,觉得味道是不错,鲜是鲜,甜是甜的,但总觉得少了点滋味。
嗯,少了点北境那股子粗犷豪迈丶管饱管够的痛快劲儿。
他瘫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剔牙,琢磨着是出去溜达两圈消食,还是直接回房挺尸。
驿丞又弓着腰,几乎是踮着脚尖进来了,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里捧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小心翼翼得像是捧着什麽绝世珍宝。
“贵妃娘娘,京城…又有东西送到。”驿丞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敬畏。
秦灼眼皮一跳。又来了?这还没到京城呢!这暴君的“关怀”真是无孔不入,如影随形。他狐疑地掀开红绸。
托盘里既不是暖手的汤婆子,也不是稀奇的花种,更不是让他头皮发麻的胭脂水粉。
竟是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料子是极好的天青色云锦,在灯下细看,暗纹如水波般流动,触手冰凉滑腻,舒服得很。
款式竟是他最惯常穿的箭袖袍样式,利落干脆,只是这做工裁剪精细了十倍不止,衣领袖口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疏朗的竹叶纹,若隐若现,既雅致又不失英气。
旁边还配着一根同色系的银线编织发带,和一块羊脂白玉佩。
玉佩雕工简约,没有任何繁复纹样,只是打磨得温润通透,月光般莹洁。
没有字条,没有口谕。
秦灼拎起那件袍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长短丶宽窄,竟是分毫不差。
“啧,”他歪着头,对着旁边一脸好奇的碧桃和婉柔打量,“几个意思?这是嫌小爷我一路风尘仆仆,进京丢他人了?提前给换上行头?”
话是这麽说,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反复摩挲着那细腻得不像话的云锦料子。确实…比他自己那几件洗得发白丶边角都磨毛了的旧袍子舒服多了,也…气派多了。
石虎在一旁,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石头脸,硬邦邦地吐出一句:“陛下…体贴。”
秦灼白他一眼:“你懂个屁。”这哪是体贴?这分明是无声的下马威,是提醒他身份变了,场合变了,不能再像在北境那般随心所欲丶不拘小节。
他嘴上嫌弃着,第二天出发时,却鬼使神差地换上了那身新袍子。
墨发也用那根银线发带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眉眼。
碧桃围着他转了两圈,眼睛亮晶晶的:“娘娘穿这身真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公子哥!”
婉柔也笑着点头,细心地将他腰间玉佩的縧子理顺:“陛下有心了,这尺寸竟一丝不差。”
铜镜里映出个长身玉立丶贵气逼人的青年,云锦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眉眼间的漫不经心和那点痞气,巧妙地冲淡了衣袍带来的过于精致的疏离感,反倒有种别样的风流韵致。
“人靠衣装马靠鞍呐。”秦灼对着镜子龇牙一乐,做了个鬼脸,瞬间破功。他转身出门,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走着!让京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们瞧瞧,咱们北境回来的爷们儿,拾掇拾掇,也是个顶个的俊俏郎君!”
石虎和护卫们默默低头,肩膀微不可查地耸动了一下。
碧桃和婉柔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越靠近京城,官道越发繁忙宽阔,沿途驿馆的规格也越来越高,提供的饭食越发精致,连驿丞的官话都变得格外标准动听。
皇帝陛下的“赏赐”依旧隔三差五地精准送达,只是内容悄然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