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狗皮膏药萧玄奕
秋深,宫里的日子像是泡在温吞水里,不紧不慢地熬着糖,甜是甜的,却总让人心里头悬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秦灼觉着,萧玄奕这块狗皮膏药,非但没因为天冷而收敛,反而像是要把他当成过冬的暖炉,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焊在他身上。
批阅奏折时,秦灼若想溜去偏殿偷个闲,不过片刻,高德胜那带着笑又不容拒绝的声音准在门外响起:“娘娘,陛下宣您呢,说是…说是这笔墨不够香,让您去瞧瞧。”
秦灼气得想摔杯子,笔墨不香关他屁事?!可脚步还是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一进暖阁,就见萧玄奕披着件玄色大氅,坐在铺了厚厚毛皮的宽大椅子里,面前奏本堆叠如山。
他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唇色也淡,唯独那双眼睛,在看到他进来时,倏地亮起,像是暗夜里骤然点起的星火,带着一种近乎灼人的专注。
“过来。”他声音有些低哑,朝着秦灼伸出手。
秦灼磨蹭过去,还没站稳,就被他一把拉过去,圈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大氅将他一同裹住,暖意混杂着龙涎香和一丝极淡的药味,扑面而来。
“冷。”萧玄奕将脸埋在他後颈,含糊地嘟囔了一声,手臂收得紧紧的。
秦灼被他勒得哼唧一声,挣扎了一下:“冷你不会多烧个炭盆?抱我有什麽用?我又不是火炉子!”
“比炭盆有用。”萧玄奕的声音闷在他衣领里,呼吸温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别动,让朕充充电。”
充电?这又是什麽怪词?秦灼莫名其妙,但挣又挣不脱,只好由他抱着,百无聊赖地拿起他批红用的朱笔,在废纸上胡乱画王八。
萧玄奕也不管他,只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目光落在奏折上,偶尔提笔批几个字。
他的呼吸时轻时重,有时会停顿良久,笔尖悬在半空,像是凝神思索,又像是…在抵抗某种不适。
秦灼能感觉到他胸腔传来的丶并不总是平稳的心跳。画王八的手慢了下来。
他偷偷侧过脸,用眼角馀光打量近在咫尺的这个人。
烛光下,萧玄奕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长睫低垂,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似乎比记忆中更显嶙峋,用力时,手背会绷起淡青色的血管。
秦灼心里那点异样感又浮了上来,像是水底不安分的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
前几日太医署院判才来请过平安脉,说是“陛下忧劳过度,需静养”。
静养?静养个鬼!这人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奏折堆里,再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看什麽?”萧玄奕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哑,却带着一丝察觉的笑意。
他并未转头,目光仍落在奏折上,仿佛侧脸也长了眼睛。
秦灼像是偷窥被逮个正着,脸上微热,梗着脖子道:“谁看你了!我看你批的这是什麽鬼画符,狗爬似的!”
萧玄奕低笑一声,震得秦灼後背发麻。他放下笔,擡手揉了揉眉心,动作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怠:“嗯,是批得不好。不如阿灼帮朕看看?”
说着,竟真的将一份关于漕运的奏折推到他面前。
秦灼一愣:“我看?我看得懂什麽?你别又想坑我!”
“无妨,随便看。”萧玄奕闭着眼,依旧揉着眉心,语气随意,却不容拒绝,“说说你的想法。北境运粮,也与漕运有关联。”
秦灼将信将疑地拿起那奏折,硬着头皮看了起来。
他本是漫不经心,看着看着,倒真被其中几条关乎边军冬衣粮草输送的条款吸引了注意,下意识地蹙眉嘀咕:“这河道冬日冰封期提前,走漕运怕是来不及,得想备用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