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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此心昭昭赴一场死局(第1页)

那枚银哨落地的声音,清脆得像冰面碎裂。

“铛啷”一声,之后,便是死寂。

我曾以为,心碎的声音,会是惊天动地的轰鸣。后来才知,它其实什么声响都没有。它只是在你身体里,悄无声息地,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我是如何走回清心观的,记不清了。

或许是这具躯壳,对这条走了十几年的山路,已经生出了自己的记忆。魂丢了,身体还认得回家的路。

我没有去大殿,也没有回自己的卧房。我推开了后院那间最偏僻的柴房的门。

这里阴冷,潮湿,堆满了干枯的木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木头味。平日里,我最不喜来这里。

可今日,我却觉得,这里很好。

很配我。

我寻了个角落,将自己缩进去,像一只受伤后躲回洞穴,准备等死的野兽。

我没有哭。

眼泪这种东西,在极度的悲恸面前,会显得矫情又多余。

当一个人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暖气被抽干时,是凝不成泪的。剩下的,只有冰。从骨头缝里,一寸寸往外冒的,彻骨的寒冰。

我从怀里,摸出了那两样东西。

冰冷的银哨,和那块被我体温捂得略带暖意的玉佩。

他曾说,玉佩为凭,此心维系于你。

他曾说,银哨为引,闻声必至。

如今,一个成了谎言,一个成了笑话。

我将它们紧紧攥在掌心,任由那棱角分明的玉佩,和哨口尖锐的边缘,深深地,嵌入我的皮肉里。

疼痛,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我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些过往的片段,不再是甜蜜的回忆,而成了一帧帧凌迟我的酷刑。

竹林月下,他说:“初真,往后余生,只你一人。”

溪边石上,他说:“待我事了,便来观中提亲,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

分别前夜,他说:“信我。”

……

信他。

我这一生,在山上长大,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我曾以为,人心就该像山间的泉水,清澈见底。我曾以为,誓言就该像山顶的青松,历经风雪而不倒。

原来,是我错了。

人心,是山下的红尘,是京城的迷雾,深不见底,变幻莫测。

誓言,是冬日的炉火,看着温暖,人一走,便只剩一地冰冷的灰烬。

苏世安,你教我识文断字,教我琴棋书画,教我天下大势……你教了我那么多,却唯独忘了教我,如何辨人心,如何防谎言。

还是说,这本就是你给我上的,最后一课?

用你的大婚,你的背弃,来教我什么叫“世事无常”,什么叫“人心险恶”?

若真是如此,苏先生,你这堂课,教得可真是……刻骨铭心。

我疼得连骨头都在打颤。

不知在柴房里坐了多久。

久到我的四肢都已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缕昏黄的烛光,颤巍巍地照了进来,将我蜷缩的影子,投射在布满蛛网的墙壁上,扭曲而丑陋。

是师父。

她提着一盏灯,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她的僧鞋,踩在干枯的柴火上,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目光,没有责备,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沉如海的……心疼。

良久,她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耗尽了她一生的苍老。

“痴儿。”

她将身上那件厚厚的,带着她体温的灰色斗篷解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

“起来吧,地上凉。”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像个木偶,任由她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扶着我,一步步走出这间冰冷的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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