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那边其实我不是太担心,他联系了政务机关的朋友协助调查。”贺欲燃也不想说那么多,转而换了话题:“你最近好好休养,不用担心我。”
“废话,我能不担心你吗?认识你这么久,什么时候见你出过这么大的事?”柯漾在电话里给他下军令状:“你要是真出事了,我就把清吧过到我名下,你自己另谋高就去吧。”
贺欲燃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但现在又实在笑不出,他望着今晚残缺的月亮,印象里自己每一次抬头,好像都看不到一轮完整的月亮。
他干哼了两声:“要是有一天清吧真开不下去了,就过到你名下。”
他话说的太过于认真,柯漾直接被吓了一跳,连忙呸了三声:“除非你他妈死了能开不下去,你死了我还嫌晦气呢,别他妈过到我名下。”
贺欲燃这下是真的笑了,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两个人忽然陷进一片沉默。
“有小事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跟我说。”柯漾顿了顿:“对了,琪悦和她男朋友下个月举办婚礼,咱们可是娘家人,你,记得来。”
贺欲燃这下真的笑了:“你嫌晦气,那我就过到琪悦名下吧,当嫁妆了。”
“你他妈滚贺欲燃,我是不是太久没骂你了?”
贺欲燃抬眼,阴云遮住了仅剩的那半月亮,明天又是个雨天。
“是啊,你确实是太久没骂我了。”
贺欲燃忽然意识到,好像一夜之间,他跟身边的人都产生了跨不过的隔阂,柯漾,王康,包括江逾白。
大家总会心照不宣的陷入无言静默,但他知道对方有千言万语想说,因为帮不上忙,只能沉默。
他一个个瞒着,但似乎每个都瞒不过。
电话挂断,贺欲燃独自站在院子里发呆,肩膀被拍了拍,他回头,看见一张慈祥和蔼的脸。
“胡叔叔。”贺欲燃脸色缓和,露出小辈恭维的微笑。
“外面这么冷,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发呆呢?”
面前的中年男人叫胡云峰,政务机关的资深干部,今天发生的这笔非法海外汇款就是他负责协助警方调查,跟贺军交情至深,拦截崔助落脚的人也是他派的。
贺欲燃笑着摇摇头:“心里有事,闲不住。”
胡云峰也笑了,在他肩膀上捏了两下:“不用过度担心,这件事情你父亲本就是被陷害的,时候到了自然就水落石出。”
贺欲燃机灵,连忙点头道谢:“还要麻烦叔叔您多费心了。”
“不麻烦,我们俩多少年的交情了。”胡云峰眼里满是欣赏:“有时候真觉得你和你父亲很像,都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还是名校毕业,听你父亲说,你还没毕业就拿下注会资格证了。”
贺欲燃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做出应对:“胡叔叔抬举我了,学校栽培的好,我脑子挺笨的,这方面学不太懂。”
贺欲燃以为对话就这么结束,正想着提议送他回去,胡云峰放在他肩膀的手捏的更重了些。
“你这话骗骗你父亲还行哟,你叔叔我可是看人很准的。”胡云峰哈哈笑起来:“贺军培养出来的孩子肯定都不会差,叔叔也很欣赏你这种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刚好,我手底下有个部门缺位置。”
贺欲燃抬眼,胡云峰笑的还是那样温和:“我问过你父亲了,事情办完之后,他也想让你来我这里试一试。”
“……”
贺欲燃陡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忽然很想问问贺军,交情至深是哪个交,交易的交,是吗?
可事实就是这样,名利场上只有永远的敌人,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二十二年的人生其实早就教会他,所谓的人脉只不过是腐肉上的蛆虫,情分也只不过是抵押出去的筹码。
像贺军和胡云峰这样的人,拿钱办事太俗套了。
“没想到这种时候,您二老还对小辈的私事这么上心。”贺欲燃轻笑,看着胡云峰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顿时感觉是在看一张浸过油的合同,每处文字都明码标价。
“能得到胡叔叔的赏识我很荣幸,但现在还是正事要紧,别让小辈的私事分了你们的心。”
胡云峰越年老就越精明的神色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又从容起来:“不会,叔叔看着你长大,也和你父亲一样记挂你。”
“最近清吧,不好开吧。”
贺欲燃愣住,喉结无意识滚了两下,冷风过喉,呼吸有些困难。
胡云峰自知达到了效果,悄声规劝道:“也该收收心,早点听父亲的话,老一辈人哪能害你。”
贺欲燃知道,胡云峰帮贺军办事的前提就是想挖走自己给他效劳。
有时候他觉得父亲更适合做个商人,无论处于如何的境地,他永远都能让自己分文不亏,一箭双雕。
“好。”贺欲燃点头:“事情妥当之后,我愿意去胡叔叔那里试试。”
胡云峰会意,眼角皱纹更深,在月光的勾勒下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渊:“这是当然。”
贺欲燃浑身都被冷风吃透了,进来的时候脸色白的渗人,他最近本就瘦了两圈有余,眼里无神,像个病秧子了。
郑淑华看的心疼,忙把大衣披在贺欲燃肩上:“今年是雨夏,夜里凉的很,不要在外面站那么久。”
“我没事,屋里待的我热。”贺欲燃紧了紧外套,嘴唇干的不像话,他下意识舔舐,碰到裂开的伤口,疼的直皱眉。
郑淑华叹气,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喝点水吧,我看你这一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自己都熬什么样了。”
贺欲燃接过来抿了一口,温湿的液体融化了口中的干燥,他仰头一口干到底,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渴很久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实物和水分的欲望,想不起来要汲取,送到嘴里才忽然发觉自己是渴还是饿。
无瑕聊那些其他,贺欲燃觉的自己没喝够,又倒了一杯,问:“锦佑回来了吗?没看到他人。”
郑淑华说:“他最近在上补习班,要很晚才能回来呢,你要跟他说话吗?等明早吧。”
贺欲燃皱眉,抬眼看了看钟表:“九点了,补课班上到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