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畜生玩意儿!自己不想死,却老想着害别人死,手段还那么下作!”
骂完走到桌边,将绷带和伤药扔给程鸢:“自己重新包扎去。”
程鸢抽噎着包扎伤口,疼得面容扭曲,不住抽气,额上大汗淋漓。
程曜灵在一旁冷眼看着,说风凉话:“这就叫报应。”
程鸢不敢看她,嗫嚅道:“我、我当时不知道云无忧就是你,我以为她借你的名头招摇撞骗攀龙附凤,你死之后,因为跟小良王冥婚在内的许多事,我是恨你。
可我要知道云无忧就是你,我不会……也不敢那么对你的……”
“你这话说的我又想刺你个洞了。”程曜灵翻了个白眼:
“就算云无忧不是我,就算有人借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攀龙附凤,仅仅这个,那也罪不至死。”
“何况你还找男子要侮辱人……”
程曜灵眼神阴晦,面沉如水,没把话说完,转而道:
“程若鱼,你就庆幸云无忧是我吧,没让你得逞,否则只要我活着,只要我知道了你如此侮辱旁的女子,我那枪一定刺穿你心口。”
“我、我没有害过别的女子……”
“那难道我还要夸你吗!”
程曜灵极其不爽地舔了舔后槽牙,两步上前,夺过程鸢手上的绷带,狠狠抽紧,打了个极其结实的结。
程鸢疼得面色煞白,额上冷汗大滴大滴坠落,却不敢叫疼。
她缓了许久,才虚弱开口:
“从前是我昏了头,为了讨好母亲和族里,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无所不用其极,丧尽天良。”
她惨然一笑,往昔的骄傲全部跌落尘泥:“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的确是我的报应。”
命运何其讽刺,从前她为了家族伤害程曜灵,如今她与家族决裂,肯关心她、为她包扎伤口的却只有程曜灵。
程曜灵看着她,抿了抿唇道:
“当年冥婚的事,你该恨的是提出让你捧牌位的段司年,还有竟然同意了让你捧牌位的那个窝囊废爹,而不是已经变成牌位的我。”
“是我错了,大错特错。”程鸢抹了把泪,泪眼朦胧地看向程曜灵:
“姐姐,你、你可以不恨我吗?你还愿意做我的姐姐吗?”
“我本来也不恨你,你太弱了,还够不上我的恨。”程曜灵道:
“但有你这么个妹妹太丢人了,我不太想认。”
“你也不要想着走我这边的路子,被我承认之后去讨好我母亲,她现在挺厌恶你跟你母亲的,你别上赶着讨嫌。”
“多行不义必自毙,是我活该。”
程鸢用力抹了把泪:“我小时候总以为你不喜欢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里跟你有嫌隙……”
“不是你以为。”程曜灵坦诚道:“小时候我就是不喜欢你。”
程鸢惶然:“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程曜灵顿了顿,直言道:“是因为我心窄,见不得我母亲对你和对我一样好。”
程鸢怔了怔:“伯母宅心仁厚,你没回侯府的时候,她是拿我当亲女儿疼爱的,你回来以后,她对我们也是一视同仁,并没有什么不公平。”
“可我才是她的亲女儿。”程曜灵道:“她的一视同仁,她对我们的公平,对我来说,就是不公平。”
程鸢道:“抚侄如子,视若己出,这正是伯母的贤德。”
程曜灵道:“我不想要她贤德,我想要她像你母亲爱你弟弟那样爱我。”
程鸢默了会儿,低声道:“怎么可能呢?世上哪有会那样对待女儿的母亲。”
她悲哀地笑笑:“姐姐,不瞒你说,其实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很是不安,我怕伯母有了自己的女儿,就不会再对我好了,我甚至还想跟你争她。”
“可是她没有,她还是对我那么好,跟对你一样好,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我心里也明白,那是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不能承袭爵位的、将来要嫁出去的、总归是外人的、没用的女儿。
我还比你多养在她膝下七年,所以我才觉得自己和你有一争之力。”
“你如果是她的儿子,‘争’这个字,我连想都不会想,因为女儿本来就比不上儿子,高唐侯府都理应是你的,我们一家都要给你让路。”
程曜灵斜她一眼:“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窝囊,一个没存在过的男人就让你这样自甘卑贱,从前害我时的气魄呢?”
程鸢低眉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曜灵看着她道:“戕害同类的时候肆无忌惮,面对真正的敌人,反而敬若神明退避三舍不战而溃。”
“程若鱼,我真挺看不起你的。”
“可这世道就是这样的。”程鸢轻声驳道:
“我弟弟是男子,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是高唐侯,根本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如x今朝上信平侯几乎一手遮天,他想攀附讨好信平侯,我母亲就用我的婚事给他纳投名状,要将我嫁给信平侯的亲信霍冲,全然不在乎我的身家性命都仰赖皇后,逼得我只能断指绝亲,与他们割席。”
“我努力至今,我做得再好,比旁的女子都厉害,也不过是弟弟的踏脚石、弟弟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