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将会到达。”那道声音笃定地说了声,又问她,“什麽是路?”
江景鸢思考了一瞬,颇有些答非所问般地道:
“我曾以为,我想要到达某一个地方,我一定要走上通往这个地方的路才能到达——就是特定的路,我以为一定要走在特定的路上才能到达特定的地方,并且这中途绝不能偏移一丝一毫,不然就无法到达那个地方。”
“现在呢?”祂问。
江景鸢沉默了一阵,有些纠结别扭地说道:“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还没有彻底拨开云雾。”
“那就等你拨开云雾。”祂说。
江景鸢愣了一下,“你不告诉我吗?你不是说你会为我解答一切吗?”
“我当然可以在现在就告诉你,但我希望是你忽然在某一瞬发出了同样的疑问,然後探寻解答,那才真正是你自己的。”
祂说,“实际上曾有人问出过很多同样的问题,也曾得到过解答,你可以去听他们的解答,但你要知道,这种你听完後的理解只是头脑的明白理解,而有些东西不是头脑能够明白理解完全的。”
祂强调道:“只有你自己忽然问出来丶然後得到解答的,才真正是你自己的——有些答案,你自己的和别人的是不一样的。”又说:“但你若想我现在回答,我也可以告诉你。”
江景鸢一顿,说:“先不用了。”嘴角微不可察露出一丝笑意,说:“我有一种预感,我很快就能拨开云雾抓住它。”
“你会的。”祂说,“继续往前走吧,那里面有很多很多对当下的你有益的东西,那里有一只小狐狸要等得不耐烦了。”
江景鸢“嗯”了声,绕开花草树木往前去。
江景鸢走上高坡,忽然脚步一顿,转身回头望向远远後方。远方有亭台楼阁和哭笑交替的人和其他生灵,她无目的投下的一眼从未如此深深,好像要将那一切景象仔细拓印进脑海。
“他们在哭和笑……”江景鸢心中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
脑海中响起轻轻声音,“他们在感激自己和他人,或怨恨自己和他人。”
“应该吗?不应该吗?好吗?不好吗?”江景鸢问。
祂回答道:“评判是你们的。存在就是存在。”
“你见过命运的模样吗?”祂道,“每个时期的自己都不一样,易怒忽然冷静丶冷静忽然易怒。混沌突然通透清醒,通透清醒又忽然混沌,只有到下一个合适的时机来临时,自己才猛然惊醒般吃惊自己先前怎麽会那麽混沌……”
江景鸢转回身继续往上走。
“而一个人命运的构成也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脑海中那声音继续道,“是谁来托举你丶成就你?是谁来充当你命运中的恶人丶让你成长?是谁来对比你?”
祂说:“是以,要如何怨恨呢?”
“他们在他们的命运里身不由己,他们在你的命运里成为一块基石。被局限的你认为他们或自己有错,可真的是谁有错吗?”祂说,“对错是人的,我在用人能够理解且接受的方式为你解释。”
“那不是人的理解解释呢?”江景鸢问了一句,随即说,“我走了一路,走进山林,是要成仙的。”
祂道:“继续走,我说过,那里放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和答案。”
江景鸢心中生出一股古怪之感,莫名觉得祂是懒得为自己解释这些太基础的问题了。她随即“哦”了声,心想这样也好,加快往前走。
呼——
江景鸢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走到了某一个点,清风拂面,眼前景象忽然一点点模糊丶扭曲。
一个瞬顷!她视野里大片开阔的雪白蔓延向远方清亮天际,其中有一棵棵黑色的细长树干贯穿天地。
江景鸢站在雪地里,脚下松软的雪散了散,她稳了稳身形,定定站在松软之下结实的雪层上。
寒风吹拂在她身上。
江景鸢擡手拿出一件毛绒白色绣花斗篷罩住自己。
“你怎麽这麽慢!”
一只全身火红丶两只圆溜溜的乌黑眼睛下有两条白色纹理的狐狸身影出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石头上。它毛茸茸的尾巴一下一下拍打在雪地上,满脸不耐烦地抱怨道。
这就等得不耐烦了?你的心性不太行啊……江景鸢默默咽下话,顿了顿,又拿出一件毛绒披风走上前,轻声道:“让你久等了,待在外面冷了是不是?”
红狐狸一双本就圆的乌黑眼睛霎时又瞪得滚圆,四只脚不自觉抠了抠脚下的巨大石头,看着逐渐走进的白衣少女,顿时忘了埋怨,结结巴巴道:
“不丶不不冷,我,我本来就是属火的的,没没有冷,不用……”
江景鸢已然将毛绒披风给它裹上,看了看它,对它笑,问道:“这样你好像不太好走路,我抱你好吗?”
红狐狸没忍住腾地红了脸,一双耳朵向後压了压,眼神躲闪,扭扭捏捏道:“不,不用……”
江景鸢将它抱了起来,对着它满是温柔和认真地说道:“我会小心的,绝对不会让你摔了。”
“嗯,嗯,嗯嗯……”红狐狸包裹在毛绒披风里被她抱着,目光骤然与她对视瞬间慌张低下眼,红着脸胡乱答应。
江景鸢往前走,看着前方,嘴里问道:“上次太匆忙没来得及问你,你叫什麽名字呢小狐狸?”
红狐狸竖起的耳朵又向後压了压,小声回答:“笙凉……”
“笙凉。”江景鸢当即笑着喊了它一声。
小狐狸瞬间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江景鸢低头看了它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却也真切了几分,心想自己从前肯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一只小狐狸一起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