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害怕紫苏的独特香味会掩盖住笋的鲜。
两个素菜是平平无奇的水煮芦菔块儿、煮菘菜,而主食破天荒般煮了干饭。
但,这顿饭不仅仅是她们两个享用。
从天气变冷后就没用过几次的桌子一直摆在堂屋,舒婉秀今日把它上上下下都擦拭了个干净,桌腿、桌缝都没放过。
菜全部做好,她一道一道端着放到桌上,大白米饭更是盛了堆得高高的四碗摆上。
舒婉秀的神情是与平素不一样的郑重,舒守义也会察言观色,尽管亦步亦趋跟着舒婉秀进出,但渐渐止了声。
家乡习俗,除夕下午祭祀。
小孩子不记得这一点,舒婉秀从来没忘。
供品全部摆好,她却不着急取出黄纸等物,反而是蹲下平视舒守义。
触及到懵懂无知的视线,舒婉秀伸手抚摸了他的脑袋。
“守义,今日是除夕。”
“姑姑……有些事情要做,今日的饭稍晚一些用好不好?”
舒守义半点不为难地点了一下头。
舒婉秀扯出一个笑,牵住他的手往外走,“你先去卧房等一等,姑姑忙完了再叫你吃饭?”
他是极听话的,一直对舒婉秀说的话少有反驳。
亲手把他送入卧房,舒婉秀才折返堂屋。
家里银钱不多,可祭祀至亲这件事上,舒婉秀没有太节省。
她上次跟着陈婶娘去邻村赶了集,买了香烛一把、黄纸更是厚厚一叠。
之前全部收放在堂屋的柴堆顶上,既不会受潮,又是一个舒守义看不到的高度。
此刻尽数从柴堆顶上取下。
手持香烛点燃,在供桌前跪下,本该主持这场祭祀的人,却是未语泪先流。
失去至亲不会让人每时每刻悲恸,但在特定的时间或地点想起他们时,会给活在世上的人沉重一击。
一年内痛失四位挚亲,出于无奈不得不将他们各葬一方。
其中的悲苦只有舒婉秀自己懂得。
她伏地悲泣,良久,咬住手腕,强行止住情绪。
“爹、娘,大哥、大嫂。”
“今日除夕,婉秀备了一些菜,请你们先用。”
她双眼仍含着泪光,却尽力克制着开口,絮絮叨叨说起了落户后的事。
“我们如今在的这个村子叫五牌村。”
“村里的人都很善待我们,刚搬来这个家的时候,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可在我们住进来不久后,村里人就帮我们把屋子修缮过了。”
仿佛家人就坐在她对面一样,她抬头,“你们看,这屋顶上全盖的是今年的新稻草。”
她伸手摸摸桌面,“这桌子,也是村里人送给我们的,比咱们家从前那个饭桌也不差什么吧?一样的结实。”
害怕自己再度情绪失控,舒婉秀故意采用了轻松一些的语调。
“你们以为就这些?”
对着虚无反问一句后她破涕而笑。
“可不止嘞!所以家什都是村里人给我们凑的。”
“初来时我们就带着两个破碗,你们瞧瞧现在这家里,有被子,有凳子,锅碗瓢盆样样不缺,没人欺负我们半分,反而把我们当家里人一样。”
“不过对我们最好的,当属陈婶娘……和荀大哥。”
在人前,舒婉秀从来不提荀羿帮了自己和舒守义多少。
可面对自己的至亲,她将荀羿帮助她们的,一一细数了出来。
结论是:“荀大哥好到我无法报答。”
她垂下眸子,又想起了自己说要将他奉为再生父母却被拒的时刻。
“爹、娘,女儿不孝。因为那日女儿说将他奉为再生父母的话,不是空谈。”
“虽然荀大哥拒绝了,但是……我心里并不轻松。”
“你们能懂吗?”
那种欠人很多人情,别人说了不用还,但自己心里还是会过意不去的感觉。
“若是你们在天有灵,请帮如同保佑女儿和守义一样,保佑荀大哥。”
……
和家人分别太久,舒婉秀有太多话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