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旁有个可供歇息的屋子,待屋内只余她们二人,范玉盈忽见方沁棠一屈膝,竟是要同她跪下来,幸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拉起她,无奈道:“倒也不必如此,你知晓我也不是白帮你的,一开始就是看中你的厨艺,拿你当个摇钱树罢了。”
方沁棠闻言笑了笑,“三姑娘是不是真心帮我,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她知范玉盈不喜她这般,便也不跪了,跟着范玉盈在一旁的梳背椅上坐下。
“听说你那妹妹终是替了你嫁进了赵家,你也算是暂解了危机。”范玉盈道。
方沁棠苦笑着摇了摇头,“想是我父亲逼迫,而今我那继母定恨毒了我,可我这人自私,即便知晓我那妹妹在赵府会经历什么,依然不想回去任由他们摆布。”
范玉盈神色自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若不狠些,受苦的人就是你自己,你继母当初种了下恶果,现下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方沁棠深深看了范玉盈一眼,低叹了口气,“为了避免嫁进赵府,我利用求助了很多人,逃跑也是迫不及待,那时因为逃得狼狈,身无分文,不知如何是好时,我的确没有想过,最后救了我的,会是三姑娘你……”
她愧疚道:“三姑娘不怪我曾因为世子哥……世子而为难于你吗?”
“我知你有你的难处,且你也没有真的害到我的头上,不然我也不会帮你。”
范玉盈承认,她对方沁棠出手相助,的确存着些许同情,但前提是方沁棠秉性不坏,在这世间,她同样也只是个不能为自己做主的弱女子而已。
“其实,也不是一点没有。”方沁棠吞吞吐吐道,“在三姑娘和世子新婚不久后,是有过那么一回的。”
范玉盈怎也想不起来,“哪一回?”
方沁棠清了清嗓子,“就是有一次,三姑娘给世子送消夜,我正好在灶房,便故意怂恿大厨给世子做了他最讨厌的鱼羹,想要因此离间你和世子。”
范玉盈一脸茫然,她压根不知此事,过后更是不见顾缜有什么反应。
不过。
她在心下笑了笑,倒是因此得知个很有趣的事,原那家伙讨厌鱼啊……
与方沁棠聊了小半个时辰,张福才推门进来禀,道范玉融回来了。
眼见也快到了用午饭的时候,灶房也忙活起来,方沁棠起身,赶紧着手准备下厨,还道一会儿炒几个清淡些的菜,让范玉盈留下来用饭。
见昔日身着绫罗锦缎的方沁棠而今刻意换上一身不怕油烟的粗布衣裳,熟练地挽上襻膊,全然拋了大家贵女的矜持端庄,范玉盈心下泛起些说不出的滋味。
但看她一双眼眸亮堂,却似真心喜欢眼下的生活,也有些替她高兴。
喜她也终是得偿所愿,摆脱桎梏。
天下女子,谁说只能活出一个样子。
范玉融在三楼的雅间等着范玉盈,见她姗姗来迟,调侃道:“咱们大善人,这天底下怕也只有你,会帮自己夫君差点要娶的女子了。”
“怎的,我给二姐姐寻的这个厨子不好吗?”范玉盈挑眉道。
“好,好极了,这些厨子里偏她厨艺最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且是别家就算挖空心思都撬不走的人。”
近午时,宾客们入楼用饭,底下逐渐喧嚣热闹起来。
“上回我同二姐姐说的事,可解决了?”范玉盈问道。
“当然。”说到此事,范玉融便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你告诉我,我还不知呢,那小子以权谋私,靠着卖号,已然做成了好几笔生意,足赚了近五十两银子呢,之后我将酒楼的人都好生整顿了一番,不然咱们鼎香楼早晚教那些蠹虫搞得乌烟瘴气。”
“不过……”范玉融蹙眉道,“前几日,我在食客中似乎看到了珍馐阁的人,怕是见我们生意好,跑来偷师的。”
“偷便偷吧,还怕他不偷呢。”范玉盈同范玉融招了招手,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范玉融听罢“噗嗤”而笑,“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哪里来这么多鬼点子,若非你已成亲嫁人,就是我不插手,你自个儿开这家酒楼也是不成问题的。”
范玉盈扯了扯唇角,沉默半晌道:“成亲嫁人算得了什么,兴许哪日我也和二姐姐一样了。”
范玉融愣了一下,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怎尽胡说。”
“世上的事哪里说的准的。”范玉盈以玩笑的语气道,“若我将来真的与顾缜和离,二姐姐会收留我吗?”
恰逢伙计开门进来上菜,风便顺着门缝将她的声儿带了出去。
范玉盈自然没有看到,门外一双玄青色的云纹短靴在听到这话时骤然顿住了脚步。
第49章拆穿
范玉融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枚枚,可是那顾缜待你不好?”
她二姐这反应也在情理之中,范玉盈摇了摇头,到底不想她二姐担心,“没有,只经过二姐姐的事,觉得男人这东西不如自个儿可靠。不过二姐放心,我刚才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她面上笑着,心下却生出几分愁绪。
虽她一直打算着与顾缜和离,但眼下她似乎并没有正经与顾缜和离的借口,换作成亲之初,两人感情淡漠,她说想走,顾缜指不定真能放她离开。
但而今可不是如此,若说是因着她体弱不能生育,以顾缜的性子,定觉不是什么大问题,要不纳个妾,将生下的孩子记到她的名下,要不直接在族中挑选一个合适的,断不会因此选择抛弃她,毕竟那绝非君子所为。
此事,恐还得从长计议。
正当范玉盈仔细思量间,就见张福进来禀道:“二姑娘,三姑娘,顾世子和迟将军来了,才被小六领着去了落云间呢。”
落云间是三楼的雅间名,与她们所在之处只隔了一个雅间。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范玉盈倒是平静,反是范玉融在听得“迟将军”三字时秀眉微蹙。
范玉盈觉察出她的变化,问道:“二姐姐不喜欢迟将军?我瞧你先前,像是躲着他似的。”
思及往事,范玉融无奈地叹声道:“我与他是冤家,是与他结过仇的,而今他是护军统领,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我还不得避着他点,不然他稍一出手报复于我,搅了我的生意可如何是好。”
“结过仇?”这事范玉盈可就不知了,她托腮兴致勃勃地问道,“这又是何事,二姐姐快同我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