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昌城是座静谧小城,未曾历经战火,却也失了往年喧嚣。这几年,西贺牛州无数流民涌入神州,连这座偏居南方一隅的古城也受了波及。物价飞涨,资源匮乏,商贾财阀囤积居奇,百姓日子愈艰难。
一阵狂风撞开破旧的木窗,几片雪花旋进屋中。黄老太惊叫一声,裹紧补丁叠补丁的棉被,竟以不符年纪的敏捷冲过去关窗。动作间,她眼角瞥见对面——丑寡妇家门口,似乎倚着个人。
还是个男人。
黄老太眼一亮,嗓门顿时扯开:“张婆!二婶子!大伙快出来看看呦——李家丑寡妇偷汉子喽!”
这一嗓子,像冷水溅进滚油。刹那间,各户门窗接连推开,探出几十个脑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眼里都闪着饥荒年月里特有的、掺着麻木的好奇。
李寡妇在屋里听得真切,心头火起。这死老太婆,难怪儿子死绝了,竟这般污人清白!这十里八乡,哪还有多少“汉子”?青壮不是从军,便是背井离乡讨活路去了,剩下的,不是老弱便是病残。她怒气冲冲拔开门栓,准备开启每日必备的“骂战”,却不想——
一个年轻男子软软倒在她脚边。
李寡妇吓得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高耸胸脯剧烈起伏。她拍着心口大骂:“哪个天杀的,将死人丢我家门——”
“门”字未落,“嗒”一声轻响。
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头,从那青年身上滚落,砸在冻硬的地面上。
场面骤然死寂。
“……下品灵石。”
有人喃喃道。那声音虽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灵石!一颗下品灵石,按市价能换五百斤肉,够一家子熬过这个严冬!
人群顿时涌出。李寡妇爬起来伸手就抓,一只破旧的花布鞋却抢先一步,死死踩住灵石。
是黄老太。
李寡妇用力掰那脚,可黄老太练气六层的修为,岂是她练气四层能撼动?李寡妇脸上那巴掌大的黑胎记因愤怒扭曲起来,黄老太却面含讥笑,脚下暗自力。
众人围了上来,眼神热切。李寡妇见状,突然变脸,一手仍拽着黄老太的脚,一手捶地哭嚎:
“光天化日抢我那死鬼留给我的财物啊!乡亲们评评理,这死老太婆还要不要脸了!”
黄老太啐道:“放屁!就你这张脸,死人也能吓活过来!瞧这汉子靴上泥雪还在,压根没进过你家门!见者有份,灵石大伙平分!多日不见油花了,我家包子铺也能开张,让大伙尝尝荤腥!”
“那靴子合我的脚!”一个矮小老头嚷道。
“呸!三寸丁,还没老娘脚大,合什么合!我穿都嫌大!”
“我要他裤子!”
“我先看见的!”
人群骚动,推搡着向前。
就在这时——
那“死人”动了。
青年缓缓坐起,众人吓得惊叫后退。黄老太一惊之下,被李寡妇拽得四脚朝天。
陈小七捡起地上灵石,纳入怀中。他强忍经脉中刀割般的痛楚,抬眼望向李寡妇,声音微弱:
“阿丑,扶我进去。”
李寡妇一愣。
旋即,她猛地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搀起陈小七,半扶半拖进了屋,“砰”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