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这才关切起来,问道:“那请侍医了没有?”
姜洵道:“我实在没办法,只得请了侍医。侍医给了我一罐药,又开了汤药内服。”
季恒知道姜洵仗着自己体魄好,一向是不遵医嘱,自己胡来的,便问道:“那药喝了吗?涂了吗?”
姜洵道:“汤药没喝,我伤在皮肉,喝药还能把皮外伤给喝好了?”
季恒道:“你那皮外伤创面太大,好在是你体魄好,换了别人,指不定要发炎发烧的,喝汤药也很有必要。”又问道,“那外用药涂了没有?”
姜洵觉得很没面子,但还是道:“我让春生帮我涂了。涂了七八日,伤口便彻底好了。”
春生是华阳殿的一个小太监。
而一想到那阵子,姜洵都要在春生面前露屁股,季恒便忍不住“哈哈哈哈—”地笑,笑到最后笑出了鹅叫,笑声响彻整个小院。
后院里,左雨潇席地而坐,背靠果树吹风纳凉。
前庭院,左廷玉坐在拴马桩上,手里抓着一把干草喂马。
内室内,小婧归置好了所有行李,来福问她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她说道:“你坐下发呆便是。”
来福“哦”了声,坐在地上瞬间便进入了发呆状态。
大家一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屏门前,姜洵平躺在席子上看着天空,心道,笑吧笑吧,叔叔开心就好。
树上夏蝉拼了命地叫,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栾树上几颗红了的蒴果。
姜洵从后脑勺下抽出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和季恒中间。
过了片刻,那只手又握住了季恒的手。
把季恒的手攥过来,放在了两人竹席之间的空隙上。
“……”
季恒怔了怔,想把手抽回。
姜洵握得松,可季恒稍一动,姜洵的手便像只触发了警报的电子手铐,忽然便落了锁,死死钳住了季恒手腕,任其挣扎也自岿然不动。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较量着,没出声,甚至姿势都一动不动,只在暗地里死死地较着劲儿。顶多季恒为了使劲儿,后背微微离了席子。
过了片刻,季恒放弃了。他不轻不重躺回了席子上,把憋着的那一口气松了,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姜洵嘴角微微上扬,又握着季恒的手,大喇喇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
这姿势让季恒有些别扭,胳膊像是有些拧着,却也一动没动。
武力不行,得智取。
又过了会儿,姜洵果真放松了警惕,手劲儿又松了下来。
季恒眼疾手快,把手抽回。
结果刚抽回那么四分之一,姜洵牌电子手铐便又“咔哒”一声落了锁。
“……”
姜洵用手臂撑着身子,在季恒头顶上方看着他,说道:“叔叔,你真的很不老实。”
季恒怔怔眨了一下眼。
姜洵又躺了回去,牢牢攥着季恒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这下季恒也彻底放弃了挣扎。
万里晴空中,一片薄薄的乌云飘了过来,屋子里的光线倏然暗下来了一些。
姜洵握着季恒的手,说道:“我们这么做戏,陛下会相信吗?会不会太幼稚了点?”
“天威难测,我也猜不透……”季恒想了想,又道,“但再怎么说,我也已经搬出来了,陛下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不是么?还有什么招数,让陛下都使出来,大不了我们接招就是了。”
姜洵道:“你用了‘我们’二字。”
季恒道:“对,我们。”
“既然是‘我们’,”姜洵道,“叔叔若有什么主意,我希望叔叔不要瞒我。你有主意,我也有主意,若是不商量清楚,一差二错,恐怕便要阴差阳错。”
听了这话,季恒的手微僵了僵。
立场上,他永远和姜洵站在一起。
但兹事体大,他还是无法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姜洵说道:“当年高皇帝封的那些诸侯王,齐王、楚王、梁王、吴王、赵王、代王、燕王……”他悉数盘点着,说道,“除了楚王与燕王,便无一人得了善终。”
“楚王能活下来,”姜洵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捏着季恒软绵绵的手掌,语气很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说道,“靠的是窝囊。”
“惠帝不能把所有兄弟都赶尽杀绝,以免史官骂得太难听。留一个羸弱的楚王,为的也是自己的名声。”
“眼下这些诸侯王里,能靠窝囊活下来的,恐怕也只有一个赵王了。他不仅自己窝囊,他太子也仁弱。”
“燕王本身不是高皇帝的后代,威胁不到皇位。”姜洵继续道,“且燕地苦寒贫瘠,北面又正对匈奴,不是什么好封地。燕王又御敌有功,能替惠帝抗下匈奴兵的攻势,这才得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