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没听清:“承乾,你说什么?”
李承乾收回目光,看向母亲,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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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说话,只是将那枚黑石,再次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贴身内袋里,和那团丝绦疙瘩放在一起。
长孙皇后看着儿子沉默的侧影,又看看地上那个装着其他石头的简陋木匣,心头那股寒意,在春日渐暖的空气里,丝丝缕缕,缠绕不散。
她忽然想起,陛下当年在晋阳,是何等的意气风,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最终一举定鼎天下。那些石头若真是那时所留,沾染的便是金戈铁马、龙腾虎跃的气息。
而如今,这些沾染着峥嵘旧气的石头,落在她儿子手中,被沉默地摆弄、凝视、贴身收藏……这平静之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她不敢再想下去。
消息,自然又一次,被忠实地禀报给了两仪殿中的帝王。连同太子那句含糊的“走了那么远……到这里,被关在盒子里”。
李世民听完,沉默了许久。
殿内烛火摇曳,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春夜的风带着料峭寒意涌入。
晋阳……石头……关在盒子里……
那孽子,是在说石头,还是……在说他自己?
或者说,是在用石头的命运,影射他自己的处境?甚至……影射更多?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某种隐约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惊悸,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心神。这混账,就像一块投入他心湖的石头,看似不起眼,却总能精准地砸中某些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隐秘的角落,激起层层让他无法安宁的涟漪。
他到底知道多少?想到哪一步?是无心之语,还是有意为之?
李世民现,自己竟然有些……怕了。不是怕一个四岁孩子的力量,而是怕这种无声的、如影随形的、总能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刺中他软肋的“懂得”和“映射”。
这比直接的哭闹对抗,更让他这个父亲,这个帝王,感到无力,感到……被窥视。
他猛地关上车窗,将料峭春寒和那令人不安的联想一并关在窗外。
“告诉皇后,”他背对着王德,声音有些嘶哑,“太子既喜静,近日……便少去打扰。那些石头……既是旧物,无甚稀奇,随他罢。”
这一次,连“由他去”都懒得说了,只剩下一句疲惫而冰冷的“随他罢”。
然而,真的能“随他罢”吗?
丽正殿内,李承乾躺在榻上,春夜寂静。他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能感受到胸口那沉甸甸的、一硬一软两样东西并存的触感。
他伸出手,隔着薄薄的寝衣,按在那里。
黑石的冰凉,丝绦疙瘩的硬实。
晋阳的远,盒子的近。
父皇的怒,自己的静。
所有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东西,此刻都在他指尖下,在他胸腔里,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他闭上眼睛。
混沌珠在意识深处,似乎随着他心绪的起伏,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流转了一下。没有暖流,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与那些石头同源的、亘古般的寂静。
在这片寂静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不是宫殿,是荒原;不是锦衣,是甲胄;不是父皇沉郁的脸,是一张年轻些的、带着风霜与锐气的面容,弯腰,从尘土中捡起一块黑色的、闪着星光的石头,看了片刻,随手放入行囊……
画面一闪而逝。
李承乾睁开眼,殿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廊下风灯透过窗纱的一点微光。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攥紧了胸口的衣料。
那些石头,那些模糊的画面,还有胸口沉甸甸的触感,都让他觉得,心里那个被高墙围起来的、闷得慌的地方,好像……被凿开了一个小小的、通往更远更荒凉之地的缝隙。
虽然那缝隙之外,依旧是未知的黑暗和寒冷。
但至少,风能透进来了。
带着远方的尘土,和石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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