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口光影一暗。
“女侠,唐小姐,练功辛苦了吧?”柳依依端着红漆托盘,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进来。
她脸上还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仿佛没看见方才那惊险又亲昵的一幕。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李明华扶着唐晓宁腰肢的手,随即又飞快垂下眼睫。
“这是依依用刚汲上来的井水镇过的酸梅汤,最是解渴生津,消解疲乏了。”她声音柔婉,带着清凉的气息。
她说着,先将其中一碗平平无奇的酸梅汤放在唐晓宁旁边的石桌上。
然后才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另一碗端到李明华面前。
这一碗碗边还体贴地放了一小片翠绿欲滴的新鲜薄荷叶,仿佛散出清爽的凉意。
“女侠,”柳依依抬眼看向李明华,眼中满是殷切,“这碗我特意多放了些乌梅,少搁了冰糖,知道您一贯不喜过甜。”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隐秘的邀功和亲昵,仿佛这是只属于她与李明华之间的小秘密。
唐晓宁的目光在自己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酸梅汤,和李明华那碗“特调版”之间来回扫视。
那碗边缘的薄荷叶、那更深的汤色,还有柳依依那副“我懂你”的神情简直是火上浇油,一股无名火“噌”地直冲天灵盖,烧得她脸颊烫。
她几乎是赌气般,猛地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冰凉的酸梅汤,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大口灌了下去。
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心头的火气。
她动作带着泄的意味,将空碗“哐当”一声不轻不重地墩在石桌上,力道震得那碗都晃了晃,碗底残留的几滴暗红色液体溅到了桌面上。
“嗯,是挺解渴。”唐晓宁抬起手背随意抹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柳依依。
她的声音拖得又慢又长,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冰锥:“柳姑娘真是有心了,体贴入微呀。”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李明华那碗特调汤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具讽刺的弧度:
“连明华不喜过甜这点小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记得这般牢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她肚子里装了只无所不知的蛔虫呢!”
她这话语尖酸刻薄,毫不留情。
柳依依被这带着十足锋芒的讥讽刺得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托盘的边缘,指节用力到白。
她求助般地飞快瞥了一眼李明华,却见她只是沉默地垂眼看着面前那碗汤,无半分要为自己解围的意思。
眼底迅漫上一层委屈的水光,她咬了咬下唇,声音细弱蚊蚋,带着一丝颤抖:
“唐小姐言重了……依依不敢妄自揣测。依依只是……只是想尽力报答女侠的恩情,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带上难堪的哽咽。
李明华此刻确实感到如坐针毡。
她确实不喜过甜,而且这碗被刻意区分对待、被赋予了过多“特殊心意”的酸梅汤,不仅没让她感到贴心,反而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甚至……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窘迫。
唐晓宁那毫不掩饰的怒火和柳依依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让她进退维谷。
她能感觉到唐晓宁灼热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身上,似乎在等着看她如何反应。
最终,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明华只抬起眼,目光掠过柳依依惨白的脸,语调平淡得几乎没有起伏:“多谢。”
两个字,干涩得像秋风刮过的枯叶。
她没有看那碗汤,更没有去碰它,身体微微向后,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那碗“心意”的距离。
这句冷淡的道谢和明显的回避,彻底浇灭了柳依依眼中最后一丝期待的光。
她眼中强忍的水汽终于凝结成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纤弱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她默默地收拾好桌上的托盘和唐晓宁的空碗,动作僵硬而缓慢。
“……打扰小姐和女侠休息了。”柳依依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抱着托盘,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每一次回,目光都像钩子一样,哀怨又执着地缠绕在李明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