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唐晓宁的眼睛瞬间像点亮了两盏小灯笼,明亮得惊人。
因着她这一句话,刚才那股郁气仿佛被戳破的气球,“噗”地泄了大半。
“嗯。”李明华肯定地点了下头,语气坦诚得近乎直白。
她的眉心蹙起的纹路显示出她对此的困扰:“仿佛时刻被人暗中窥探,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眼中。连口味偏好这等小事都被他人探知得一清二楚……”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恰当的形容:“……毫无隐私可言。这并非令人舒适的相处之道。”
唐晓宁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名为“醋坛子”的大石头,轰然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快。
她嘴角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扬起来,但面上还要强行绷住,故意撇了撇嘴,鼻子里哼了一声,装作一副勉为其难批评教育的口吻:
“哼!算你还有点警惕性!还算明白好歹!我还以为……”她故意拖长音,眼风瞟着李明华。
唐晓宁:“我还以为你真被人家那几句甜甜腻腻的好话、几碗精心熬制的甜汤就给轻易收买了呢!那也太没出息了!”
“不会。”李明华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糖衣包裹的炮弹,亦是炮弹。”
她用了一个战场上的比喻,简洁有力。
唐晓宁被这个生猛又贴切的比喻一下子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
“对!说得太对了!就是糖衣炮弹!
明华你得时刻警醒,坚守阵地,可不能缴械投降啊!”
她像个指挥若定的小将军,挥舞着手臂,语气激昂。
笑过之后,她心里那点刚刚放下的不放心又悄悄冒了头。
她的眼珠转了转,再次凑近李明华,这次声音压得更低:“那……明华。”
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心跳莫名又快了几分:“你觉得……什么样的……呃,‘关怀’,才算舒适,才不算‘炮弹’呢?”
这个问题问出口,她自己先觉得脸颊有点烫,却又忍不住期待李明华的回答。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常年行走江湖、心思大多用在剑术和谋略上的女侠来说,显然有点纲了。
李明华明显地愣了一下,蹙起眉头,陷入了这个陌生概念的艰难思索。
她无意识地用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出规律的轻响。
思索片刻,她才不太确定地开口,语比平时慢了许多:“至少……不该如此刻意,令人徒增负担和防备。”
她顿了顿,似乎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参照物,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石桌对面的唐晓宁。
就在这一刻,她的目光恰好落在唐晓宁因为刚才别扭地练习步法又气鼓鼓地一番折腾而微微散乱的髻上。
一枚小巧精致的珍珠簪斜斜地插在鬓边,眼看着就要滑落下来。
几乎本能反应,李明华没有任何犹豫或多余的思考,自然而然地抬起了手。
唐晓宁只觉眼前光影微动,一缕带着练功后属于李明华的薄汗微潮气息在靠近。
她甚至没能看清动作,只感觉到鬓边传来轻柔的触感。
带着薄茧的指尖,还在不经意间擦过她耳廓上方敏感娇嫩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李明华修长的手指,极其灵巧而稳定地将那枚摇摇欲坠的珍珠簪轻轻抽出,又稳稳地重新簪进她乌黑的间深处。
指尖甚至顺势帮她捋顺了鬓角几缕不听话的碎。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然,仿佛日升月落般理所当然。
“……应是……”李明华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唐晓宁甚至能感受到她说话时轻微的气息拂过自己额前的刘海。
李明华的目光专注在自己刚刚簪好的簪上,似乎在确认它的稳固,脸上没有任何狎昵或暧昧的神情,只有一种完成了一件顺手小事后的平静,纯粹得如同在擦拭自己的佩剑。
“……如同帮你簪好簪,只是顺手而为,无需刻意多想,亦不期待任何回报。”
唐晓宁整个人都愣住了。
刚才所有的调侃、试探、强装的不在意,在这一瞬间被冻结。
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鬓边被触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如同被火星燎过,灼热感迅蔓延开,烧得她半边脸颊都滚烫起来。
她只能怔怔地看着李明华近在咫尺的侧脸。
看着那线条清晰而干净的下颌,微微颤动的长睫,认真思索后得出结论时微微舒展的眉心……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失序地狂跳起来,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完全要挣脱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