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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第13页)

同样也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打赢那些同龄人,他是有机会赢的。如果像童年那次一样,遇到了没有任何赢面的敌对者,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回到空寂城,去跟那些军人报告有暴民袭击冰族,然后带着军队去指认那些贱民,让他们的尸体在绞刑架上腐烂。

他并不是个心怀仁慈的人,从小就不是。

许久许久,他才轻轻道:“师父,我真的不想让你失望。”

“那么你就尽力,”慕湮仿佛知道弟子心里想的是什么,眼神也是有些复杂,“哪怕用你自己的方法去努力——只要你相信那是对的。”

“是。”云焕低下头去,用力握紧了剑。

“焕儿,你心里一定早就知道师父最后会如此对你说吧?”慕湮蓦然轻轻摇头微笑,拍拍弟子的肩,无奈地苦笑,“所以一开始,你就没打算瞒我什么——你知道师父最后一定不会杀你,是不是?”

“师父自小疼我。”帝国少将的眼睛微微一变,只是低声回答。

“但我同样疼西京他们,”慕湮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吐出了一句话,“看到你们自相残杀,师父心里很疼。”

“那是没办法的事……”云焕沉默片刻,轻声,“而且我们都长大了,各自的选择和立场都不同。师父不要再为我们操心,照顾好自己身体是最要紧的。这一战过后,如果我还活着,一定立刻回古墓来看您。”

“你如果回来,就证明西京和白璎他们一定死了。”慕湮摇着头,忽然苦笑起来,“焕儿……你说为什么一定要变成这样?这个世间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七千年前,星尊帝就不该驱逐你们、灭了海国;百年前,你们同样不该将空桑亡国灭种;现在,你们三个更不该拔剑相向……一切不该是这样。”

“那是没办法的事。这世上的事情,哪会是你认为该怎样就怎样。”沧流帝国少将低下头去,轻轻重复了一遍,“不是他们杀我们,就是我们灭了他们——只有一个云荒,但是各族都想拥有这片土地。只能有一个王,其他族只能是奴隶。我们冰族被星尊帝驱逐出去,在海外漂流几千年,拥有这片土地是多少年的梦……我们没有错。”

“我不知道是谁的错。”那样长的谈话,让慕湮恢复中的精神显得疲弱,她苦笑摇头,用手撑住了额头,“我只觉得这个世间不该是这样子……但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避免。而且,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很久以来,我好像都不能肯定是非黑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人死后,我想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想通,干脆就不想了……焕儿,你的师父其实是个很没主意的人啊。”

云焕忽然忍不住微微一笑:“嗯,弟子很早就发觉了。”

“真是老实不客气。”慕湮笑斥,眼里的迷惘却层层涌起,“因为师父知道自己是个没主见的人,所以除了剑技,不敢教你什么,总觉得你将来会遇到能引导你的人——想不到,呵,你居然遇到了巫彭……”

“元帅同样很提携我。”说到那个名字,云焕微笑的眼睛忽然凝聚,变成铁灰色,一字一句都是经过思考后说出的,不似先前随意,“他是所有军人的榜样。”

“真是榜样啊……学得十足十。看你那时候抓起鲛人来挡剑的举动,都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空桑女剑圣忽然冷笑,仿佛还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不再说下去,只道,“去做饭吧,你一定饿了。”

云焕站起身,刚回头的时候忽然一怔:不知道什么时候湘已经到了拱门外面。鲛人动作一向轻捷,而自己方才和师父说得投机,居然没有察觉这个傀儡已经醒了。

“主人。”湘身上的伤也还在渗着血,却跪了下来。

“去做饭。”云焕只是吩咐了一句,刚想走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叫住自己的傀儡,把一个东西扔给她,“把这个抹上,别让肌肤干裂了。”

“是。”湘的眼睛是木然的,接过那个填满油膏的贝壳答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慕湮看着,眼睛里却有了一丝笑意,等那个鲛人走开了,微笑对弟子说:“看来你的确是很爱惜她呀。”

“答应了飞廉那家伙。”云焕却没有在师父面前粉饰自己的意思,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湘是他的鲛人傀儡,调借给我而已。偏生他把鲛人看作宝贝一样——有什么办法?不然回去他要找我算账。”

“飞廉?”慕湮微微点头,笑道,“你的朋友?”

帝国少将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仿佛不知如何回答,片刻,才淡淡道:“不是。不过是演武堂里的同窗罢了,一起出科的。最后的比试里,我还差点输给他。”

“谁能胜过我的焕儿?”慕湮也不问,只是点头,笑,“不过难得你还顾忌一个人啊,以为你们交情不错。”

“怎么可能。”云焕嘴角浮起复杂的笑意,“他是国务大臣巫朗家族的人。”

“嗯?”慕湮微微诧异。

“而我是巫彭元帅一手提拔上来的。”云焕摇了摇头,冷硬的眉目间有一丝失落,“我们不是同盟者,不相互残杀就不错了,注定没办法成为朋友。”

对于帝都伽蓝里种种派系斗争,空桑女剑圣显然是一无所知,然而看得出弟子在说到这些的时候眉间就有股阴郁,慕湮也不多问,只是转开了话题,微微笑着:“焕儿,你今年也有二十四了吧?成家了没?”

明显愣了一下,云焕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去年刚订了婚事。”

“哦?是什么样的女孩?”毕竟是女子,说到这样的事情慕湮眼里涌动着光芒,欢喜地笑了起来,“性情如何?会武功吗?长得美吗?”

“一般吧。”云焕侧头,很是回忆了一下,才淡淡道,“倒是个挺聪明的人——可惜是庶出。巫彭大人替我提的亲,她是巫即家族二房的第二个女儿,父亲是庶子,其母是巫姑家族的长房幺女,倒是嫡系。”

“嗯?”慕湮不知道云焕这样介绍未婚妻的父母家世究竟为了说明什么,随口反问,“庶出又如何?”

云焕愣了一下,才想起师父多年独居古墓,远离人世,当然更不知道帝都如今的政治格局和百年来根深蒂固的门阀制度,不由得微微苦笑,不知从何说起。

自从在智者带领下重新回到云荒、夺得天下,建立沧流帝国至今已将近百年。而帝都的政治格局自帝国建立以来就没有再变过。

智者成为垂帘后定夺大事的最高决策者,然而却在白塔顶上的神庙里深居简出,极少直接干预帝国军政。所以在国务上,以“十巫”为首的十大家族把持了上下,而且权力被代代传承下去,成为门阀世家。世袭制成为培植私家势力的重要工具,从而造成任人唯亲的恶性循环,也让其余外族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权力核心。在那铁一般秩序里,高高的皇城阴影中,一切按照门第和血统被划分开来,正出庶出,更是看得比命还重。

云家本来没有任何机会从这样一个铁一般的秩序中冒头——如果不是先前巫真家族的圣女莫名触犯了智者大人,居然遭到灭族的惩罚;如果不是云家长女云烛成为新的圣女,并得到了智者大人出乎意料的宠幸,将“巫真”的称号封给这个原本属于冰族里面最下等的人家——云家说不定还被流放在属国,连帝都外城都不许进入。

虽然因为幸运,在短短几年内崛起于朝野,然而根基未深、血统不纯的云家即使有了“巫真”的称号,依然受到其余九个家族的排挤和孤立。如果不是巫彭元帅在朝廷内外看顾他们,为他们打点关系、介绍人脉,他是不可能和巫即家族里的女子结亲的。

而巫彭元帅——那个和国务大臣巫朗多年来明争暗斗的元帅大人,这样殷勤扶持云家姐弟,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云烛是他引入帝都并推荐给智者大人的,自然成为他朝堂上的大臂助。而云焕,以不败的骄人战绩从演武堂出科,在军中成为他对抗巫朗家族中飞廉的王牌,免得征天军团年轻军官阶层倒向飞廉一方。

这样错综复杂的事情,如何能对师父说清楚?

然而令云焕惊讶的是,虽然只是寥寥提了一下,看似不曾接触过政治权谋的师父居然并没有流露出懵懂的表情,回答得虽然简短,却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今年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并不知道,早在他降生到这个云荒之前、空桑梦华王朝末期,他的师父曾多么接近过当时政治急流的核心。而她所爱的那个人,又是怎样一个复杂的政客。

虽然不曾直接卷入政局,然而自从那个人死后,隐居的女剑圣曾用了长久的时间去思索那个人和他的世界。虽然这么多年以后,依旧不曾明白黑白的真正定义,虽然依旧迷惘,但她已不是个对政治一无所知的世外隐者。

“这八九年,看来真难为你了。”听着弟子看似随便地说一些帝都目前的大致格局,慕湮忽然间长长叹息了一声,抬手轻抚弟子的头发,“焕儿,你这是日夜与虎狼为伴啊。”

云焕肩膀一震,诧异地看向师父,忽然间心口涌起说不出的刺痛和喜悦——这些,他本来从未期望师父能懂,然而她竟然懂了。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欣慰。

“真像啊……”慕湮的手停在云焕宽而平的双肩上,看着戎装弟子眉目间冷定筹划的神色,忽然间眼神有些恍惚,喃喃地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和语冰简直一模一样——焕儿,你一定要小心……伽蓝帝都是一个可怕的染缸,什么样的人进去了,最后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不要做语冰那样的人。”

“师父?”那个名字让云焕微微一惊,抬起头看着师父。

听过的……虽然师父极少提起以前,然而过去那些年里,每到一月三十日那一天,师父都会停止授课,默默对着东方伽蓝城的方向凝望,神思恍惚。捧剑默立在身后的少年不敢出声打扰,用目光静静追随着轮椅上的师父,偶尔会听到那个名字被低声吐出:“夏语冰。”

夏语冰。默默记住的少年,曾暗自去追查过这个名字。

虽然沧流建国后,对于前朝的事情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消除法,然而晋升少将后,能出入帝都皇家藏书阁,他终于在大堆无人翻阅的空桑史记里找到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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