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尊使瘫坐在地,脊背抵着供桌腿,指节因用力抠进砖缝而泛白。
他的声音比祠堂里的冷风还轻,却像根细针直扎进苏小棠心口:“你用了净灵露……那意味着她再无法护你一次。”
苏小棠耳中嗡鸣。
母亲——这个词在她记忆里本是模糊的,不过是个在寒夜里往她破棉袄塞热红薯的影子,是临终前攥着她手塞进玉牌时,那句“等小棠能尝出百味,娘就来接你”的温软承诺。
此刻被火尊使提起,竟像被人猛地撕开旧伤疤,疼得她指尖颤。
她蹲下身,膝盖压到碎陶片也浑然不觉,喉间紧:“你说的母亲……到底是谁?她还活着吗?”
火尊使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痛楚,枯瘦的手抬起又落下,最终只是摇头。
他的目光扫过苏小棠袖中半露的玉牌,又落在供桌旁那半块泛着幽光的玉牌上,唇瓣开合数次,终究闭紧了嘴。
陆明渊的影子笼罩下来。
他素白的广袖垂落,腕间青玉镯轻碰火尊使肩头,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地托住老人佝偻的脊背:“若她真已不在人世,你便不该在此处久留。”他声音还是平日漫不经心的调子,可指腹压在火尊使腕脉上时,力道重得像块镇纸——苏小棠知道,那是在探对方是否藏着力气耍花招。
火尊使被扶起来时踉跄了两步,突然低笑一声:“三公子好手段。”他扫过陆明渊腰间那方绣着玄鸟的玉佩,又看向苏小棠,“小棠姑娘,记着我这句话——小心舌尖之战。”话音未落,他已挣开陆明渊的扶持,踉跄着往祠堂外走,佝偻的背影在门框处晃了晃,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舌尖之战?”苏小棠喃喃重复,攥着玉牌的手掐进掌心。
她想起前几日御膳房收到的帖子——三日后,西戎来使要与大楚御厨比“百味宴”,胜者可换得边境三年和平。
难道火尊使说的就是这个?
陈阿四的铁勺“当啷”一声敲在门框上。
他不知何时折返回来,刀疤随皱眉的动作揪成一团:“什么呆?这地方现在跟捅了马蜂窝似的,灶神残魂刚散,那些盯着小棠的牛鬼蛇神怕是要爬出来了。得赶紧通知御膳房守夜的,加派两个人手——”他突然顿住,铁勺往地上一杵,“哎你这丫头,蹲那摸什么呢?”
苏小棠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铜炉前。
她指尖轻触炉身残留的焦痕,本味感知能力不受控地涌上来——寻常人只能尝到酸甜苦辣,她却能触到食材最原始的魂灵。
此刻铜炉上的焦痕里,竟还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掌心的温度。
“别动!”陆明渊突然扣住她手腕。
苏小棠这才现自己额角又渗出了细汗——每次使用能力,她都要耗掉三成体力,方才为了引净灵露已经用了一次,此刻强行感知,眼前已开始黑。
“我没事。”她扯出个笑,想抽回手,却被陆明渊握得更紧。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后颈,掌心的热度透过衣领渗进来:“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陈阿四哼了一声,铁勺往肩上一扛:“老子煮的姜汤早凉了。”可他转身时,却特意用铁勺拨了拨地上的碎陶片,把最锋利的几片踢到墙角。
苏小棠由着陆明渊扶着站起来,目光再次扫过那两块合二为一的玉牌。
月光从祠堂破窗漏进来,照在玉牌上,竟映出几行极小的铭文——“灶君之女,承味而生;魂归之日,百味成碑”。
她瞳孔微缩,刚要凑近细看,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
“有人。”陆明渊的声音陡然沉了。
他松开苏小棠的手,玉扇“唰”地展开,扇骨在掌心转出半道银光。
陈阿四的铁勺已经攥在手里,刀疤因紧绷而亮:“祠堂后墙的狗洞没堵?”
苏小棠迅收敛气息,背贴向墙。
她听见那脚步声极轻,像猫爪踩过青石板,可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砖缝——分明是个会武的。
祠堂外的灯笼被风刮得晃了晃,投在地上的影子突然扭曲起来。
祠堂外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苏小棠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她垂在身侧的手蜷成拳,指节抵着墙缝里的青苔,凉意顺着指尖往心口钻——这脚步与方才火尊使离去时的拖沓截然不同,轻得像是怕惊飞檐角的夜雀,却每一步都踩在砖缝正中央。
"缩到香案底下。"陆明渊的呼吸扫过她耳后,温热的吐息裹着沉水香,在这寒气里格外清晰。
他掌心抵着她后腰,推着她往供桌阴影里挪,广袖扫过她手背时,腕间青玉镯凉得刺骨。
陈阿四的铁勺在砖地上刮出半道浅痕,人已贴到东侧窗棂边,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像条蛰伏的蜈蚣。
门闩被指甲挑动的轻响传来时,苏小棠的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盯着供桌边缘垂落的红绸,看着那抹影子先露出半只皂色鞋尖,接着是半截打着补丁的裤脚——竟是御膳房新调来的厨役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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