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陶率挂了电话,林在云才说:“公事我不便听。”
陶率抱歉了一声,收起电话关了机,等前面收费站过完。
车载的电台却也在说“恒云近日深陷泄密疑云……”
陶率侧头,见他闭了眼睛,明白他是不愿意听,便叫司机关了电台。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林在云说:“你也不用特意说给我。”
“在云,”陶率的侧脸隐在夜色中,仿佛克制着某种情绪,“我承认我故意让你知道,知道他现在倒楣。他这样骗你,你不恨他吗?如果今天是弘光接受调查,如果是我……”
他的语气实在尖锐,几乎有点丧家之犬的凶狠,林在云怔了一下,打断了他:“你是怎麽了?”
陶率原来从不是这样,他是标准的世家子弟,不管遇到什麽事都风度翩翩,只有这样温和的性格才能忍受前面十几年的林在云。
就算林在云和谁一起说说笑笑下学,他也不会生气,以前林在云总觉得他好大方,是天底下最大度的男友。
陶率永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带笑说“难道阿云会喜欢上别人”。他太自信,无论发生什麽,这十几年的感情没有旁人可替代。
陶率自知反应太激烈,俊美的面容一点点僵硬住。
车前面的雨刮不停刮动,驶上前方道路,周围都是堵车的喇叭声,在铺天盖地的哗声里,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在云。”他说:“我……”
林在云说:“你别放在心上。”
陶率听笑了,但笑意一寸寸消失後,身体却只觉得冷。车里开了暖气,入秋的寒意仍浸入骨子里。
“我宁愿你冲我发火,和以前一样。”
林在云看着窗外,桥梁上装的是新的灯,白色横柱状,一排排亮过去,凄白的光,连桥边两三米都照不清。
“我一直在想,”林在云说:“我现在应该叫你阿率,还是陶总。”
“如果对阿率发火,他当然不会生气。”
陶率声音很低:“你知道,我爱你,”他的表情近乎于痛苦,“这件事从来没有变过。”
“当然,我一直以为我知道你。至少,我不应该是最後一个知道你的决定的人。”
林在云道:“自从爸爸跳楼那天开始,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你的了解这麽浅薄。”
陶率侧过脸,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看着他,道:“你现在恨我,这个我知道。我怕见到你,怕你见到我更讨厌我。”
“可是……”
後面的车在按喇叭,催他们开快点。这麽大的雨,人人都想早点回家。
“你还爱我吗,在云。”他眼尾赤红,语气却很平静,他望着林在云,又问了一遍:“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林在云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因为痛苦在黑暗里有点扭曲,却仍然平静地说:
“霍遥山可以,难道我不可以吗?炮友,床伴,情人,那天你不是这麽说了吗?你了解我,我现在说的是真心话。”
林在云笑了一声:“想当我情人的有很多,你要先排队。”
陶率也微微笑了:“可是我比他们都有钱啊,不能插个队?”
林在云脸上的笑淡了点:“你认真的?”
“既然你可以为了钱和霍遥山在一起,在这方面,我不会比他更吝啬。婚後,弘光都会是你的。”
林在云不再说话,黑暗的後车座,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陶率轻声说:“你爱他。”
这些天的所有碎片一样的记忆浮上来,串联在一起,清晰得令人无法回避。
“在医院里,你装作冷漠地对待他,甚至好几次在他面前提到我,”陶率说:“既然这麽讨厌他,为什麽现在我不可以?”
林在云笑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伤心?我就是想让你这样猜想,然後为此痛苦。你上我的当了。”
陶率道:“原来如此,那麽现在你要不要收网,把我这条鱼捞起来?”
青年侧眸看他,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平静得有点可怕,不像是玩笑话。
“那太亏了,谁知道我以後还会不会遇到更有钱的人。现在和你结婚,今後怎麽办。”
“以後,”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说:“我们还有以後?”
他语气平静,不像失控,林在云仍觉得慌乱,靠着车门,眼睛盯着外面的桥梁灯:“陶率,你冷静点。”
“我正是冷静才能这样问你,”陶率说:“你以为我疯了?”
陶率说着,摸黑就靠近他,强行去吻他别过去的脸,吻着他的唇,却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滑下来。两人靠得太近,脸都被濡湿。
黑暗里,闷哼一声,陶率退开来,唇边多了个冒血的伤口,他慢条斯理抹掉流下来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