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家阅历丰富,眼睛一利,看出了猫腻,就要走上去,周志国忙拉住了他:“走啊。”
儿子的反应,更让周保家确定了猜测,面色铁青:“男的?”
眼看中年男人急了眼,要冲上来,人群一下流动起来,有人去拉周保家,有人拦着林在云,推他往外:“走走走。”
“老兄,你先别着急,这个事说不定有误会,小林人家有相好的,肯定看不上你儿子。”
这句话更让周保家脸色不好了,但好歹是站在了原地,现在社会讲法治,他本来也没想动手,只是要上去问问情况,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把他当抓野鸳鸯的瘪三。
“那人……”他扭头要问儿子。
人群里另一人说:“什麽相好,小林和白沉早就断了。话又说回来了,两人要是真爱,周老哥,你这个当老子的,也要开明点,这种事情国外……”
话还没说完,周保家就气得脸色发白,不是为了儿子的感情问题,而是为了那人提到的另一个名字——白沉。
“白沉,那个搞诈骗的?我——”
大庆岭派出所地处闹市中心,斜对面小巷拐弯就是大庆岭政府。窄窄的一条街里,白的墙,蓝的牌子,金字镌着“大庆岭派出所”。门口停着辆车。
在周边熙攘繁华的商铺中间,很是低调。
一大早,民警们就开始处理各种鸡飞狗跳的报案,谁家的水沟挖过了界,谁家鸡走丢。
与之相比,刑明焕清闲得多,转一支钢笔,继续昨天的工作,盯他们在跟的一个境外诈骗团夥。
有民警招呼:“刑队,怎麽样,宾馆那边抓到人没?”
刑明焕擡了擡眼皮,冷冷盯了对方一眼,就继续看审讯材料。
跟他一起去的民警小王道:“害,别提了,里头是小林,抓个屁。那个老板也真是,又不是不认识,瞎报警。”
“小林?他还和之前一样怕见警察?”
小王笑嘻嘻说:“可不是,我一推开门,他就背过身,怕被我看见脸?要不是里里外外查过他,这心虚的动作,搁谁都得怀疑……”
大概是警察系统里有他的什麽老仇人,才这麽顾忌。
“聊够了没。”刑明焕打断。
说完,刑明焕就站起身,进了里头的办公室。
几个民警对视一眼,互相使眼色。
痕检小李:“咪西咪西?”
侦查小赵:“咳咳咳?”
小王:“听不懂,说人话。”
“刑队生什麽气呢?一回来火气这麽大。”
“谁知道,”小王表情淡淡,还对刑明焕之前嘲讽林在云的事耿耿于怀,“朝令夕改。还给宾馆老板罚了五十块,差点给人整急眼。”
说话间,座机叮铃铃响了。
报案人说话都带着急切:“警察同志,你们快来啊,打起来了,哎,哎哟别打了!快给人扶起来!”
小王一边拿笔,一边说:“您别急,慢慢说……什麽,有人找小林麻烦?”
他一只手摁着接处警记录表,心都快跳起来了,却还是紧紧攥着中性笔写下去,“目前有几个人?我们马上出警。”
有人已经穿上警服走出去,单手抓起执法记录仪,弯腰正在拿急救包。
“刑队?”
正在加速啃包子收拾东西的民警擡头,有些迷惑:“您要去吗?这不符合程序……”
“涉案人员有问题。”刑明焕没多解释,拿起警车钥匙,“你跟我去。”
民警来得很快,周志国也已经拉住了他爸,周围老百姓围着看了会儿,这时候都散光了。
林在云抹掉脸上污渍,听到旁边的人在喊“警察来了”,他转头就要走。
“警察同志,抓他!抓他!他绝对和诈骗犯有关系——”
刑明焕打开执法记录仪,冷冷走到那个还在喊的中年男人面前。
“大庆岭派出所依法处警。”
林在云听到这个声音背影就僵了下,那人紧接着道:“两个都走一趟。小李,你留下采证。”
自知逃不过,林在云吸口气,扭过头,直面命运,刑明焕却也转过头,并不看他,正盯着警车方向。
那辆蓝白的警车没亮灯,後窗贴着“严格执法热情服务”的标语,在乱糟糟黑漆麻的街道上,干净得格格不入。
两人只隔着几个人的距离,中间是六年人生。即使从高中开始早恋直到大学毕业,也不过六年,何况他大一才认识了刑队长。
如今刑明焕只当他是警服上的污点,应当也早就香车宝马,名成功就。
那些旧日情事,不过是连环画报上被反复拓印的铜版画,再如何刻骨铭心,都要褪成廉价油墨。
其实刑明焕应该感谢他。要是那一年,他真的和刑明焕继续在一起,恐怕这个正直无私的好学生不能不为他抛下前程。难免今朝,顿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