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骤辉送林在云回宫,宫人提灯来接。
林在云顺从跟着宫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夜雨和宫灯里,模糊地望了望裴骤辉。
裴骤辉都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已转回去,走得远了。
次日廷辩,太子党和三皇子党正唇枪舌战。林在云在底下逗鸟。
宫人端来点心,道:“太子殿下吩咐,说殿下您早起迟,用不上早点,先吃些糕点。”
林在云绷着脸,不搭理,专心喂鸟,还记着太子的仇,不管送来什麽珍馐美馔,他都不原谅太子。
裴骤辉意外地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七皇子突然如此有气节,不好哄了。
宫人压低声音:“太子殿下後悔和殿下争执,也不得好睡。昨天冒雨来找您,听说您睡下了,悔了一夜,淋湿了都没换衣服,魂不守舍,真的知错了。”
林在云沉默了一下,都有点心软,又察觉到裴骤辉似笑非笑打量着这边,似乎料定了他不生太子的气。
他只好一咬牙,说:“太子哪有错,这种话不要说给我听。淋不淋雨,也是他自己糊涂,身边人也糊涂,和我有什麽关系。”
宫人是真没法,只得回去复太子命。
林在云又後悔。
他话说得这麽重,一定伤太子的心了。都怪裴应照。
裴骤辉那边笑着喝茶,不言不语,看着就让人讨厌。
就在这时,那边有个武将冷哼。
“臣一介武夫,不懂委婉,便直言不讳了!盐铁论辩,事关国本,三皇子才干出衆,但前头犯错,太子处事得当,又恐怕太求无咎,反失去灵活。诸位大人争论的,本来,各有道理。”
“但方才,张大人竟然提到七皇子。我从未见过廷辩有人藏袖逗鸟,如此荒唐。难道张大人是想说,一只无知雀鸟,也能议一议国事?恐怕,稚子肩弱,扛不起来吧!”
林在云被点名,衆人侧目,他也不生气,老老实实将“无知雀鸟”交给宫人,带出殿中。
六皇子在他身旁,有些不高兴:“胡说什麽。”
林在云还安慰六皇子:“也没说错呀,不值钱又没读过圣人书,的确无知。”
六皇子噎了一下,想说那个武夫说的哪里是鸟,明明是七弟你……想想也罢,憋回解释,道:“就当说的是你的鹦鹉吧。”
小七没听懂才好,听懂了不知道得多震惊多伤心。
裴骤辉听了一耳朵,眉目淡淡,起身告退,皇帝便提前结束了廷辩。
衆臣退出去。
忽听得一声哎哟,那武将不知怎麽摔了个结实,衆臣看过去,他面红耳赤,慌忙爬了起来。
裴骤辉抱着手臂,懒洋洋立在一边,道:“大人脚下看路,这麽不当心。”
殿中剩下的几个皇子也看过去,没什麽反应。反而林在云笑了下。
太子起身,觍着脸赶走六弟,坐在一边:“什麽好笑的,说来孤也听一听。”
林在云别开脸:“不就在跟前吗?”
太子知道他奚落自己可笑,来道歉还端着架子,只好装作听不明白:“七弟,你昨日去哪里了?我本来设了画舫酒席,要好生赔罪,几次寻不到你。”
林在云撇嘴:“太子嘴上说得好听,我哪里敢让太子赔罪,自然是我千错万错,也没有太子的错。”
太子叹气:“我也给三弟求了情,定不让他去凤阳。你消消气罢,我就是有天大的错,气坏了你的身体,也不值当。”
就为这事,幕僚还当面骂他这个太子心慈手软,匹夫之仁,成不了大事。纵了三皇子这一次,是养虎为患云云。
太子也很烦恼。
幕僚说的容易,动动嘴就好,让他们来哄好七弟试试呢。说什麽送点花鸟七皇子就不生气了,好像他的七弟是一个头脑空空的绣花枕头,随便两句好话就能哄骗。
林在云不说话,默默吃糕点,又听太子蹩脚找话题,终于受不了,低声说:“等裴应照走了再说。”
太子奇怪:“又和裴卿有什麽关系?”
林在云不好意思说,他昨天还信誓旦旦,说是裴骤辉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