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云伤势好转了一些,勉强也能在周围转转,不必裴骤辉再喂他喝药。
裴骤辉和他说,幽州有赏花节,当天姑娘们会顺着河流放走花灯,祈愿来年顺遂。有情人若是送对方花,便是示爱。
林在云听得神往,但他自知伤势未愈,出去乱逛会让裴骤辉担心,便光是听,并不提什麽要求。
裴骤辉却说:“要不要去看看?”
幽州街上果然很热闹。
林在云跟在裴骤辉後面,看满街灯火憧憧。飞镖摊子射箭摊子,还有专供文人骚客解谜的铺子,都摆满了鲜花。
在人群里面,裴骤辉忽然伸手向他,回过头,向他解释:“人太多了,万一走散……”
林在云默默把手给他,也不反驳这个理由有多蹩脚。
裴骤辉轻轻将他的手指扣住,这才说:“这样就不怕走散了。”
林在云问:“我们以前来过这里吗?我觉得好熟悉。”
在裴骤辉牵着他这一刻,他心跳如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情绪如此激荡,这究竟是爱还是愤慨,好像这个人对他来说太重要,他忘了,心还没忘掉。
裴骤辉说:“来过,很多年前。那时候我想给你赢到世界上最美的花,但是你不愿意接受,转送给了别人。”
林在云不记得了,只能任他说,半信半疑:“我这麽坏吗?”
裴骤辉笑笑:“你只是不愿意接受我的花,算什麽坏。”
说完,他从身後面变杂耍似的拿出鲜花,说:“现在,你愿意接受我了吗?”
林在云脸耳通红,莫名觉得脸发热,心跳快得不正常,接过了花,还是不知道说什麽好,磕磕绊绊道:“以前,一定是有什麽误会。”
裴骤辉哦了一声,又笑了下:“所以,你那时候就已经爱着我了吗?”
林在云後悔失言,连忙转移话题:“太阳好大啊天好热。”脸耳都跟着发热。
裴骤辉道:“现在是晚上。”
林在云:“……”
还好裴骤辉没有不依不饶,说:“前面那个飞镖摊……”
林在云忽然说:“应该是吧。”
“什麽?”裴骤辉不明所以地转过脸,望向他。
满街灯火在风里晃动着,照在他脸上,风神秀彻,明亮的一双眼不闪不避,尽管耳廓通红,他仍然说:“应该是吧,以前,我就已经……”
不等他说完,裴骤辉就侧过头,吻了下来。
林在云的心跳愈来愈快。
有情人接吻,不应该是幸福的事情吗?
为什麽这一刻,他的心里如此痛楚,好像他真的忘记了什麽重要的事,忘记了眼前的人,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麽。
光是忘记一个人,也会这样痛苦?
这个吻漫长得他的思考都中断,只听裴骤辉在他耳边说:“不要再离开我。”
林在云不再深想下去。
随着天气渐渐变冷,林在云的伤情反复,裴骤辉常常天不亮就照顾着他,折腾得好几宿睡不着。
林在云也问过,他是怎麽会伤得这样重。
裴骤辉说是那个山崖太高,他一时没有勒住马,险些粉身碎骨。
那这总归是他的错。他明知那是悬崖,却还纵马往前跑,当然会九死一生。
裴骤辉说:“是我没有叫住你。”
伤势一恶化,林在云就开始做噩梦。有时候,他梦见烧红整个天空的大火,梦见一个少年在火光里凄厉的哭喊,梦见匕首落地,溅了满地的血。
还来不及看清楚梦里那些面目,他就会冷汗涔涔地惊醒过来。
裴骤辉紧紧抱着他,不停地说“只是梦”,吻他,安慰他,温柔得让人心碎,几乎比他更痛苦,好像深受这个噩梦折磨得是裴骤辉。
他当然知道只是梦,却还是满头大汗,接下来怎麽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那个少年凄厉的声音,就是那条满是血的走不到尽头的宫道。那到底是谁,为什麽在他的梦里不放过他。
林在云睁着眼,望着头顶的梁木。
裴骤辉想说什麽,他控制不住道:“我不想睡,你不要再说了。”
裴骤辉静了下。
林在云深感懊恼,他是因为身体状况迁怒别人。要是让太子哥哥知道,他这样乱冲别人发火,一定会摇头晃脑说父皇纵坏了他。
“抱歉,我……”
“小七睡不着吗,”裴骤辉说:“那我讲故事给你听,也许听着听着,你就觉得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