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渺小了。
她什么都不是。
对死人道歉他并不能听见,可她除了对他满腹的愧疚和无能自责之外一无所有。
昏沉的意识里想起某个东西,她颤着手摸了出来,一串挂着铃铛的红绳。
空荡荡的废墟,少女她脸色苍白如纸,左眼眼皮掀开留着血水的窟窿,一条腿大腿中段以下只剩光秃的腿骨裸露,灼烧溃烂的皮肤大面积的铺开,身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金色细丝披散在少女的手臂,月色下像披着发光的轻纱。
比伤势更惊悚的是,她跌坐地上,怀里紧紧抱住的一个男人的头颅。
头颅脸部皮肤如同抽干空气的塑料袋,只剩下灰白的薄薄一层,看上去像个衰败的骷髅。
是正常人都会被吓得扭头就跑的诡异场面。
夏油杰听到很轻的声音,在深夜的尘埃里颤颤地的飘荡,断续又伴随几声轻咳,她根本不擅长唱歌,调子磕磕绊绊,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
干涩的声音和铃铛声回荡。
【我的、茉莉花,在狂风中摇啊。
交给你我的手,带我逃去夜的尽头。
你的微笑,眼泪,都属于自由。
……】
对死人无法感知到活人的一切,因此少女宛如追悼过去温暖回忆神情、模糊不全的歌声,都不过是纯粹无意义的行为罢了。
归根下来,爱理和这个咒术师也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夏油杰以全部的细致和敏感体会到了这极其悲悯的温柔。感性如抽丝剥茧,紧随着血液逆流,滚烫的热潮在身体里疯狂涌动。
是感动,也可能是别的。
“爱理。”夏油杰喊她时,少女带着茫然抬头,看清是他,缓慢的睁大了眼。
是搞砸了的心虚的表情。
私自行动后不但咒术师没救下,妈妈还出来暴走了,无论怎么看都不是能被轻易放过的情况。
她很老实的没有狡辩,安静等批。
“还能站起来吗?”夏油杰明显的叹了一声,爱理见不用挨批唰的一下扶着墙站了起来。
“……很快。”
咒力枯竭了,短时间内回复不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夏油杰已经在她跟前蹲下了身,宽阔的背脊对着她。
他催促的声音依旧很温柔,甚至尾音带着些哄人的味道:“来不及了爱理,我们要赶紧走了。”
爱理踌躇了半秒,还是趴了上去。
可他的体温异常滚烫,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让爱理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
但她没力气去深究。她不知道他选择背她是不是为了给她留点缓冲的余地。她只知道,此刻不用面对他的目光,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靠在他温热的颈窝,一种奇怪的倾诉欲莫名其妙地涌了上来。
“我好像忘记了……”她声音很轻,带着迷茫。
“嗯?”背着她的人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生命的重量,我忘记了。”
夜蛾老师说得没错,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
夏油杰放轻了脚步,以免颠簸到少女的伤口。
月光将影子拉长,世界寂静无声。
她似乎不能理解,又或者在思考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咒术师……到底是什么?”
少年偏头,感觉少女似乎正沮丧地将脸埋在他颈后。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有什么滚烫的、啪嗒啪嗒不受控制地滑进他脖颈。
世界依旧是寂静无声的,但她不是。
***
【本校生重大违规伤害事件调查报告。】
2006年5月26日,深夜3时。
东京二年级,佐月爱理于xx县归谷村,调查二级咒术师失踪案件,违规释放特级咒契咒灵导致失控破坏山体面积超100万立方米,事故造成普通人28名重伤103名轻伤,属重大违规事件。
根据咒术规定第七条,对事件同行准一级咒术师夏油杰进行处分,违规特级咒术师佐月爱理处以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