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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会。
大学士商辂丶万安丶刘珝等联合上书弹劾汪直,历数汪直十一大罪状,直言:今汪直年幼,未谙世事,止凭韦瑛等主使。呈报中间固有一二似为禁革奸弊,奈非祖宗旧制。所革未多,其失人心则已甚矣。若不早为除革,一旦祸兴,卒难消弭。[1]
京中风云再涌,汪直在清流中人人喊打,弹劾的折子雪片似的飞至御前。汪直上的那份折子早已被淹没在了浪潮里。
一时之间,衆臣皆高呼,废除西厂。
汪直脖颈上现在悬着一把利刃。
“咱们走着瞧!”汪直发狠地当着属下的面一脚将面前桌案踹得粉碎。现在朝中大臣像疯狗似的追着他咬。他小瞧了萧景,没想到他与朝中文官还有如此深的勾连。
发泄一场,汪直冷静下来,文武勾结可是大忌,待他度过这一遭,迟早能够看到萧景的下场。他等着萧景被抄家灭族的那一天。
西厂不得不收敛行径,没了西厂搅合,京城里安稳了。
朱见深的旨意下得很快,汪直和萧景皆罚俸半年,任原职留用。
守在府衙等消息的满江欢呼:“大人,神机妙算!”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宋松年眉头紧锁,不见喜色。
“宋千户听到了麽?大人没事!”满江一把抱住宋松年。
宋松年松开眉头,心中忧虑却始终没有散去。萧景这一招只和汪直打个平手,表面上现在无事,只怕後患无穷。
西厂日後一定会死死盯住锦衣卫,宛如附骨之蝇。
萧景含笑看着宋松年:“宋千户不必担心。”
宋松年对上了萧景的那双好似看透一切的眼,恍惚间觉得似乎一切正是在萧景的掌控之中。
萧景微微颔首。宋松年看出来的隐患,他当然知道。
待明日他该去看看小五,一切就更加分明了。
在这之前,萧景照常写了一封书信,封在书房博古架的一个匣子里,只一个转身,匣子已经消失不见。
萧景远远看着皇宫的方向,仿佛看到匣子一点点被送至御案前。
待第二日天明,萧景唤来满江,一起去小五家。
小五家中只他一人,满江临时找了坊里得闲的许婶子和他家小子看顾一二。
萧景和满江来时,小五半躺在塌上,面色发白,见有人来那是望眼欲穿。他躺在塌上憋坏了,盼着有人能来。
不等小五问,满江就把小五昏迷後的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
“西厂这次又吃了一个闷亏。”
“小五,如今看汪直还敢不敢放肆。陛下让西厂查案,我看是越查越乱,还不如没他们的时候。”
小五透出个轻松的笑,“可不是!这次全靠大人深谋远虑!”又看向斜坐在一旁的萧景,“萧大人又救了我一次,我都不知道该怎麽报答了。陛下会不会对大人……”小五迟疑地吐出最後几个字。
萧景不答,反而问小五:“小五,西厂是怎麽抓住你的?”
“我记得……”
那日小五见西厂有人形色鬼祟,一心想找到西厂把柄,便跟了上去,发现他与一个男子交谈几句,还交换了一个匣子。再然後那人带着匣子回了西厂,小五要再跟时,就昏迷了过去。再醒来他就在西厂大牢里了。
“那人和对面男子的长相小五记得吗?”
小五略带沮丧:“西厂人的长相我记得,那个男子似乎有意遮掩,我始终没能看到正脸。”“无事,我令画师来画像,你口述。”
“大人,我想起来了,对面的男子身形不像中原人,声音也像北边的。”
萧景心中立刻跳出瓦剌二字,语气凝重:“你确定?”
事情大了。萧景进锦衣卫第一次立功就是因着这个。
“小五,我会去查。如果真是这样,我记你一功。”萧景紧紧盯小五,不容他有丝毫躲闪,“我再问你,你进过西厂司房吗?”
小五眼神微微一颤,而後目光坚定,直起身子,郑重回道:“大人,我一字不曾虚言。”
“好,我信你!”萧景收回了气势,仿佛刚才什麽也没发生。
满江再度活泛起来,给小五掖好被角:“我就说西厂是陷害你的,那狗官还诬陷你进司房偷取西厂机密。那西厂才设多久,能有什麽机密。”
小五挣扎着坐起,像颗点燃的炮仗:“大人,西厂太欺负人了。我连司房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我要回去!”
“不行!”萧景斩钉截铁,“你好好将养,至少得养一个月。收拾西厂还用不着你这个病人。”
小五面露苦色,拼命朝满江使眼色,“我在床上都要躺僵了,现在浑身都是劲儿。”
满江当作没有看见。
萧景勒令小五,轻易不得下塌,好生补养,不顾小五的越来越苦涩的脸,特地交代许家小子一定要看牢他。
别过小五,满江跟在萧景身後走过了两条街,忽然发问:“大人是觉得小五有什麽不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