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沅在黑暗里极力抑制想哭的冲动。
她不能害怕,宋徽绫曾说过,胆小的人会被砍掉头颅,滚动到敌人脚下。
宋时沅不要被砍头,更不想死在牛棚。
可她其实……并不爱争,跟早期的宋徽绫一样,觉得宋时汐是最合适的继承者。
她不知道宋时汐因此丧失争继承权。
在牛棚的七天七夜,宋时沅努力活命,直到宋徽绫亲自找来,将她抱上车才得以放松。
临走前,宋时沅趴在外婆肩上,远远眺望那逐渐模糊的草棚,它成为改变命运的关键。
紧跟在她们後边的宋时汐神情惶恐……是啊,那时候的宋时汐,还没学会虚与委蛇那套。
宋时汐的双眼黑白分明,道不清是什麽情绪。
现在想起来——或许是歉意。
只不过,宋徽绫对宋时汐的惩罚太大了。
事情发生之後,宋时沅曾经无数次想跟宋时汐解释,解释她无心争夺。
然而公式书昭告得太快。
尝尽排挤的宋时汐终于心灰意冷,在一个下雨的午夜搬走。
再没回来。
未曾说出口的话便再不能说出口。
因为宋徽绫急着将宋时沅示为候选继承人,开始命她学习商务和金融。
宋时沅被迫放弃最爱的音乐,尽管高考时偷偷改了专业,但宋徽绫依旧强行将她推上高位。
宋家无人,箭在弦,无法收回。
至此开始,宋时沅每一个沉稳得体的抉择,都是挣扎後的不情不愿。
她带着宋徽绫的期许和世家的眼光成为最优秀的演员,她僞装得太累了。
每当累得喘不过气,宋时沅就去找夏帆。
她羡慕的自由,洒脱,明媚,无忧无虑,夏帆身上都有。
所以宋时沅更加觉得,那位置就是一把沉重的锁,锁住她,锁住宋时汐,也锁住了宋徽绫。
宋家滋养她,给了旁人没有的钱财资源,宋时沅不能放弃该有的责任。
尽管押在王座的日日夜夜都令她难受。
可人生阴差阳错。
宋时汐想当王,偏偏失去了继承权。
她想当自由的风,却被拘在门内。
无法回头便只能前行。
但她总贪心。
她太贪心了,什麽都想要。
宋时汐能,她为什麽不能。
时浣泡完茶回来,就见宋时沅把资料收进了抽屉,桌上纤尘不染。
“大小姐,怎麽了吗……”
宋时沅支着下巴,没有感情的瞳孔徒然升出碎纹,像湖泊中偶然出现的涟漪。
“我好想她。”
时浣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宋时沅擡起头,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