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底鲜血淋漓,回头望是姜泠的尸体。
割舍一段关系,一个人,原来需要撕裂所有。
夏帆再次陷入梦境。
她终于梦到姜泠。
在梦中,夏帆哭着质问,问她为什麽要走,为什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对面的姜泠没有耳坠,没有戒指,尘世间的凡物一样未沾身,只半阖凤眼,眸色充斥神性。
她漠然望她,朱唇张合。
夏帆听不清,一路往前跑。
待靠近後,姜泠漠然的眼中慢慢流出泪水。
“要跟我走吗?”
夏帆怔愣。
画面突然扭曲,翻转,随後变得漆黑。
姜泠仍站在原地,对她说:“跟我走吗。”
夏帆正要擡脚,远处传来幽幽琴声。
不知谁在弹琴,铮铮如珠,像从缝隙里透出,无迹可寻,但清晰明亮,宛如母亲哼唱的摇篮曲。
姜泠认真听完,转身说:“别跟我走了。”
夏帆摇头:“我不要。”
“别跟了,我已成神,你别误我。”
话虽说得如此无情,人却泪如雨下:“夏帆,这辈子无缘,下辈子,一定要先找到我。”
她似火般骤然消失,夏帆倏地睁眼。
房间里点着熏香,灯开得很暗,夏帆撑起身子才看见抚琴的宋时沅,宋时汐则在边上调药。
宋时沅抚的曲子,是夏帆梦中听见的那首摇篮曲,此刻琴声更为清晰,每根弦丝轻巧流畅。
她看见墙上撕掉的日历,惊觉自己居然睡了这麽久,足足十日……
双胞胎用尽了一切办法,甚至让时浣去请大仙,走上玄学路线。
大户人家多少信点,大仙是宋徽绫的旧友,有点真功夫,来宋家一趟,吃了贵茶,又喝了好酒,带着真情实意替夏帆起卦。
“魂走了,不在身体里。”她晃晃扇子:“近期有什麽大变故吗?”
两人便把姜泠的事情说了一遍。
“但我看那位姜姓功德圆满,是良善人噢。”
“或许是她自己不愿意接受。”
二人恍然。
“唤醒就好。”大仙说:“最好是声音之类的,有点回忆的东西。”
宋时沅于是喊人把竖琴擡进房。
铮铮珠落盘的琴声,是宋时沅为夏帆谱写的曲子下阕。
夏帆醒了。
她终于意识到,姜泠真的……已经死去。
也终于明白姜泠为何说不敢擦拭戒指。
当意识到一个人的离开,心里的潮湿便再也驱散不掉,化为咒语,化为骤雨。
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一场仓促的雨。
夏帆又想落泪,这次咬牙忍住了。
她病得太久,再下床时瘦成皮包骨。
盛夏的太阳照在身上,有丝丝暖意。
她在姜泠的墓前开了两瓶啤酒,兀自干杯,喝两口盘腿坐下。
“我给你带了雏菊,喜欢吗?”
“要我跟你走,最後又舍不得,什麽下辈子啊,下辈子,你我还能认出彼此吗?”
姜泠的照片是夏帆选的,像只狼狗,眼神又拽又酷,她就这麽酷酷地凝视她。
姜絮雪在隔壁,温柔地笑着。
夏帆喝完酒,捏着易拉罐起身,恋恋不舍地回望墓碑,最後,还是转身离去。
“再见,姜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