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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第1页）

阿哥

我和阿哥从小是一起长大的。

他是村里最年长的男孩子，仗着我们家只隔了一个两米不到的墙头，我经常向阿妈吵着将我举高，从这边叫来正在生火或写作业的阿哥陪我出去玩。

我很喜欢阿哥，他也是。

他会背我去山上采满各种各样的果子，然後连带着我再一起放进背篓里背下来；也会用偶尔捡来的木块，给我雕成各式各样的玩意儿。

有一天，他这样跟我说，老师告诉他们，只要好好学习，就可以去山外面看更惊奇的东西了。

我望着那不见尽头的青绿翠峰，有些不明白。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麽？为什麽一定要出去？出去了，果子还会像山上那样的好吃麽？

可阿哥说，他要考个大学，永远离开这里。

我有点害怕山那边的“怪物”，因为听阿妈说，那边会有吃小孩的盒子，只要一靠近，就再也回不来了。可阿哥说那里好，又怎麽回事呢？

我愁得失魂不安，爹一顿饭敲了我两次也没管用，晚上，我听到阿妈和爹说我是不是掉了魂，要领我去神老婆子那里去看看，吓得我赶紧冲了出去。

那个神老太太我一点都不喜欢，净喜欢吓小孩子，眼睛很吓人，上次我就睡了个长觉，她就用烧了纸灰的水灌给我喝，于是赶紧跑过去，说我没事。

我看阿爸今天心情很好，便小心说，我想去念书。

他们商量了一晚上，迎着月光，我躺在床上听到阿妈说让他去吧，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领去了学校。

学校是一间泥瓦房，只有一间教室，阿哥也在里面，不过他已经是六年级了，我才一年级。

阿哥是我们一个班各种年龄孩子中的班长，经常帮老师看着我们。

可我总是给他捣乱，因为我不喜欢他们找我阿哥帮忙，阿哥是我的，就只能听我一个人的，教我一个人写字，凭什麽和他们一样。

我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一样跟他闹，但阿哥却说，他们也是弟弟妹妹呀。

我赌气地蹲在一边不说话了，一直到放学回家的路上也没说，最终，还是被两只草蚱猛哄好了。

因为阿哥说，那是只有我一个人有的，独一无二的。

你看吧，阿哥最疼的还是我，那我就免为其难不生气了吧。

後来的几年时间，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阿哥考上了镇上的中学，我虽然哭了好一阵，但阿哥说，只要我好好学习，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礼物。

我每天趴在院子的小板登上写作业，都企盼着会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哥也确实会给我带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但我每次都会让他不要再买了，因为阿哥每次回来都会瘦一点，我担心这礼物是他省吃俭用凑出来的。

而且，比起镇上的礼物，我还是更希望他早点回来。

快小学毕业时，阿哥成了村里唯一一个连读高中的人，阿妈那几天对我念叨的几句话就是：“你也好好学呦，几年就能跟你阿哥一个学校念书啦。”

我当然知道这个事实，只能卖命背书，考试前的那晚，老师还跟我说，“不用太紧张啦，你跟你阿哥当时差不多咧。”

于是我便受了安慰了，很奇怪的是，只要有阿哥的事，我如像都能做到。

可等我接到了被录取的消息，跟老师同学一一告了别，准备跟阿哥上同一个学样时——

阿哥却回家了。

他们说，村长走了，村里没什麽人了，得让阿哥回来。

我第一次在家发了脾气，问阿妈为什麽不告诉我，阿爸把我打了一顿，说还不是想让你好好考个试了！

我跑去村头的地坝上哭了很久，阿哥来找我了。

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安静地单独呆一会儿了。

阿哥异常沉默，秋风在他耳畔吹过，衬得他像是坚韧又屈服的雄鹰。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有什麽情绪，只记得他上次回来时还说，再有一年，他就要高考了，可以上大学。

老师说，他可以上个很好的大学……

“阿哥，我带你走吧？”我莫名其妙来了这样一句。

他看着我一脸泪水，笑了问：“去哪？”

“上学！”

他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说：“那就你替我去上吧，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