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明让了位置,拱手让方琼坐下:“老师您坐。”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大家都想你了。”方琼在床边坐下,俯身细细地看他,“感觉怎麽样,身体好些了吗?”
奚淘笑着点头,说:“医生说化疗起作用了,叫我们好好保持。”
方琼终于笑了:“那真好。”
“方老师。”奚淘黑亮干净的眼睛看着她,犹豫着开口,“你们复习到哪里了?”
身後学习委员说:“我们讲完摸底考的试卷,刚开始复习呢。”
奚淘眼底浮起羡慕,他也想回去上课,和同学们一起备战高考。
可是,想到自己每天在病床上茍延残喘,深深的失落从内心深处蔓延,他垂下眼睑,语气沮丧又挫败:“我也想听。”
方琼手指深深地陷入掌心里,她盯着奚淘半晌,咬了咬牙,拍板决定:“你想听课还不容易?我每天给你录课。”
奚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方琼握起他的手,笑笑:“老师不骗人。”
奚淘眼睛弯起来,由衷的开心:“谢谢老师。”
这时,窗外楼下传来一片喧闹声,奚淘似乎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声连着一声,声音越来越清晰。
姜星祈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震惊地发出一声“我操”,随後他赶紧扭头对奚淘说:“淘,快来!有惊喜!”
奚淘不明所以,但他似乎听见曹琰的声音了,心里隐约意识到什麽,他叫爸爸拿起输液架,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草地,高二五班全体同学聚集一起,举着横幅仰起脑袋,看见奚淘过来,大家笑着挥手,大喊:“祝班长早日痊愈!”
奚淘看着他们,也笑,笑着笑着,眼眶彻底红了。
“谢谢你们!”他笑中带泪,对着楼下同学们说,“我会越来越好的!”
方琼在旁边抹眼泪,学生没有告诉她他们会过来,都是自发地组织,这份同学情谊实在难能可贵。
奚明走到方琼旁边,压低声音说:“老师,能出来聊聊吗?”
方琼转头,捂着哭红的鼻子,点点头。
他们出了病房,奚明站在走廊上,局促地搓了搓手,他佝偻着脊背,犹豫地出声:“方老师,你能不能帮忙问下校长,学校可不可以组织捐款……我们,实在是没钱了。”
这些天,奚明向亲朋好友借了个遍,无奈先前老婆治病借的钱还没还完,大家也没多少钱借给他。
他只能腆着老脸,卑躬屈膝地一个个打电话,问工友们借钱。
朱工得知後,给他银行卡转了两万块钱,告诉他这是年终的奖金,他连声道谢,朱工在电话那端沉默几秒,叹了口气:“孩子还小,别放弃。”
加上这两万,零零散散共凑齐了五万块。
但还远远不够……
他也是没办法,实在是,赚不到钱。
方琼沉吟片刻,很快答应下来:“好,我会和学校说的。”
“谢谢,谢谢。”
奚明深深地朝方琼鞠躬,他脊背弯着,因为他肩上担负着父亲的责任。
学校募捐活动在周三的大课间举行,宁中校长在台上慷慨激昂:“我们宁川中学的校训:崇德尚学,学习重要,但高尚的品德操行更要推崇。奚淘同学患病,需要我们伸出援助之手——”
各年级每个班的班主任负责收集本班的捐款,一班的班主任把任青惟叫来办公室,盯着手上这张卡,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认真的?”
任青惟神情平静:“嗯。”
“这可是二十万啊!”王老师咋舌,他用力地深呼吸,平复了下情绪,又问,“你爸妈知道吗?”
“知道。”任青惟说。
王老师问:“他们给你的?”
“不是,我自己的钱。”
王老师“嗬”了声,表情格外精彩:“你可真有钱。”
任青惟语气平淡:“旅游备用金,攒了好多年。”
王老师教他快两年,看他朋友圈的动态,知道他国内外去过好多地方,一有假期就满世界乱跑。旅游备用金,貌似也说得通。
他还是不确定,又问了句:“真要全捐了?”
任青惟“嗯”了声,想起什麽,低声补充,“别写我名。”
“为啥?”王老师说,“每一笔捐款都要备注姓名的。”
“那写您名字吧。”
王老师:“……”
他嘴角抽了抽,耐着性子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任青惟语气没什麽起伏,“不想他有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