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有想法要去确认。
梁冬宁知道他这段时间晚上都没有训练,没有放手,另一条手臂撑在缸沿,愣是把已经转过身去的金洛周又拽回来一点:“什麽急事?我可以送你,顺便晚上我还想……”
金洛周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此刻更没有功夫去分析他话里的含义,语气听上去很是着急:“不用。有什麽事之後再说,我现在真的很急,你帮我陪学姐把这里打扫一下,非常感谢,抱歉抱歉——”
他就这样一连说了好几声抱歉,快步走了出去。
梁冬宁:“喂……喂!”
然而已无人回应。
金洛周到了客厅,找到学姐,飞快跟她说明了情况,表示明天再到学校和她一起选片,得到对方的应允後,便兀自开门离开了。
留下梁冬宁还穿着别人的衣服,光脚站在浴缸里,低头看着腿边掉落的亚麻质地面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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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洛周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公寓,冲进卧室,来到书桌边打开电脑,想找出当初被项言看到的那张照片。
……却发现他电脑里用来放摄影作品的文件太多了,要不然就是“乱七八糟”“杂七杂八”,要不然就是“111111”“dsjfosiajf”,也没有什麽特别明显的分类倾向,他根本分不清自己要找的图片在哪个文件夹。
金洛周需要耐心,恰恰在他最没有耐心的时候。
没有办法,只能强忍着急不可耐的情绪,一个一个文件夹地点进去看里面的内容。
风景照丶去年以及前年接单的作品丶高中的时候给同班同学拍摄的影像,还有……
在打开到第不知道多少个文件夹时,金洛周飞快甩动的鼠标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本已点了返回键的光标移回去,重新点进文件夹。
找到了……但不是他想的那个。
金洛周沉默着,近乎是屏着呼吸滑动着滚轮往下拉。
满满一面方块缩略图里,都是梁冬宁的身影。
他点开大图飞快看了几张,很快便明白过来,这些都是他拍摄的高中时期的丶各种各样的梁冬宁。
在自己家里吃披萨的他,学校舞会活动上的他,踩着山地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对着镜头举大拇指的他,通宵後躺在沙发上睡得头发都翘起来的他。
下面的数字显示:3063个项目。
他有3063张梁冬宁的照片。
金洛周盯着这行数字看了很久,才退出了文件夹,继续在电脑磁盘中寻找。
终于,在一个装了学科相关图片资料的文件夹里看到了他的最终目标。
发现它的那一刻,金洛周整个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他像虚脱一般倚在座椅靠背上,久久地凝视着放大後的图像。
是了,他怎麽会不记得。
那还是上高中的时候,他为了申请大学的作品集收集灵感,而拜托梁冬宁给他拍的视频。
当时拍摄的用意说实话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什麽跟“恐惧”有关的主题吧。
金洛周向很多认识的人询问了关于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作为备用idea参考。
而梁冬宁的恐惧是“水”。
起源是他还是个婴儿时,他的母亲差点在将他在浴缸中淹死。
“她那时精神状态很差,要一个人在家里照顾我。那回她把我放进浴缸里,却忘了关水。听路过目睹的领居说,她当时就站在浴室的门口,眼睁睁看着我差点被水淹没。还是邻居叫来了其他人一起砸门,才把我救出来。後来我才知道,她当时是解离了。”
一开始的时候,金洛周只知道他害怕游泳,却不知道他恐水的来源。
直到那次,他再婚的母亲再次怀孕的消息传来。
得知这件事的那个晚上,梁冬宁拒绝了金洛周和靳思源二人一起去打电动的邀请,一个人早早地回了家。
两人起初并不知情,後边靳思源在社交平台上刷到梁女士的账号亲自发布的庆祝内容,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
他们闯进他家的别墅,一个一个房间地寻找,最後终于在浴室里找到他。
那会儿的场景——据靳思源声称,简直就像恐怖片现场一样,他差点就以为梁冬宁受不了刺激自-杀了。
他们发现他的时候,梁冬宁正穿着衣服泡在水里,水面上只有一连串从水底不断升上来的泡泡证明他还活着。
浴缸中的液体满满当当,已经从缸体边缘溢了出来,一直蔓延到门边。
浴室内的大灯关着,空间内的光线半昏半明,唯一的光源是金洛周此前送他的天体装置——
梁冬宁将它搁在一张椅子上,搬到浴缸边,正散发着柔美清冷的光芒,将浴室内照得光怪陆离。
察觉到有人靠近,梁冬宁这才从水中坐起来,甩了那两个人一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