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逐渐恢复了寂静,黎数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在门口小幅度范围的踱步。
就在这个时候,剧本上出现的场景才再一次开始。
刘香铃在屋内写下‘不得好死’四个大字,走到门後,幽幽的说:“你以为,你跟我有区别吗?”
黎数正巧单脚落地,听到声音的时候停顿了片刻。
她的裙摆在摇晃着,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地面的阴影十分深重,裙摆的每一次扩大,阴影就会加重一分。
“你也会变成所有人的拖累。”季繁恶狠狠的说:“所有人都知道你杀了人,你杀了你爸和你妈,所有人都会怀疑到你头上!包括那个警察!”
“接连死了二个人,你以为警察会不管吗?”
“你挺喜欢那个警察的吧?一个杀人犯,一个连续杀了两个人的杀人犯,跟在一个警察身边。你做的一切不可能天衣无缝的,台风停了,调查继续,等一切都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说,她会怎麽对你?”
季繁的声音开始远离门边,门缝中的阴影远去,可转瞬,灯光也暗了下来,一丁点光都没了。
黎数的脚落在了地上。
裙摆静止,底下的阴影如影随形,跟着她的每一步。
摄像机推近,坠入了那一片浓黑。
这一场戏终于拍完,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潮水般涌来,这也是不成文的习惯的,重场戏後帮助演员出戏,现场会在很短的时间就恢复繁华和喧闹。
陆嵬拿过助理送来的花,向前几步送给杀青的刘香铃,同时率先鼓起了掌。
摄影师举着镜头跟上,陆嵬和刘香铃拥抱,而後大方的,用了更大的力道去拥抱黎数。
“很精彩。”陆嵬说:“张力很强,互相怨恨的一对母女形象太棒了。”
刘香铃饰演的季繁在这场戏里反而有更多表象的,容易表现的情绪。
剧本上没有设定温情的记忆片段闪回,刘香铃也没有自作主张演出这一幕。
一直到季繁断气,她都是怨恨着这个让她又恨又怕的女儿的。
季凶的名字是她起的,从始至终,她都觉得季凶就是个灾星。
“小黎的表现太好了。”刘香铃道:“这种被父母虐待,长期把所有情绪全都压制着,用不在意和漠视的态度面对外界,而形成的情感淡漠非常难演。”
因为这样的人不是不难受,不是没有情绪,只是习惯了压抑,习惯了用不在意和没关系去僞装。
她夸得真心实意,甚至在戏里的时候,有几次刘香铃都察觉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季凶的情绪从不外露,或者说,是她习惯了用淡漠和没有情绪的外表去僞装,这麽多年,滴水不漏。
以至于让季繁觉得,这个女儿就是一个天生的怪物,她不知道怕,不知道痛,唯一让她情绪有波动,表露出喜欢的,除了外婆,就是李云舒。
而她也以为,季凶会因为李云舒的存在,和担心被她知道真相的情况而终日痛苦,这才带着扭曲的恨意自杀。
黎数出了戏,但看着一身戏里装扮的刘香铃还是觉得恍惚,有些怅然若失,还有些扭曲的丶很莫名的复杂情绪。
对视一眼,她发现刘香铃看向她的时候也同样。
陆嵬恰到好处的堵在了黎数和刘香铃中间,笑着说道:“本来应该给您办个杀青宴,地方也定好了,但您行程太紧,赶不及,回申海以後一定给您补上,这顿就便宜咱们辛苦这麽久的工作人员了。”
她这一提醒,刘香铃多年的助理才‘哎呀’一声回过神,看了眼时间说:“咱得出发去机场了!”
高节奏的现实登时打破这诡异的现场氛围,刘香铃走前回头看了眼黎数,说:“我也得缓缓,等彻底出戏以後,咱们申海再聚。”
黎数这下才笑着点了点头,和刘香铃挥了挥手。
今晚已经收工了,入秋後天气转凉,黎数穿着那身裙子下了楼,漫无目的的绕到了房车附近。
她觉得有点冷,但又不想上楼。
後期的剧情多压抑,在顶上待久了会觉得情绪不太好。
陆嵬很快追上来,手里拎着从春风那拿来的黎数的外套。
楼下没多少人,天色也黑,她站在黎数面前,把衣服给她披上,摸了摸黎数冰凉的手腕,轻声说:“去吃点宵夜?”
黎数刚想点头,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家生面店居然还开着。
老板正在收摊,玻璃柜台里还有些馀下的面皮。
停顿了片刻,黎数忽然说:“有点想吃馄饨。”
顺着黎数的视线不难察觉,陆嵬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句,“等我。”
越过一条马路,陆嵬买了点馄饨皮,幸运的是还有蔬菜外卖可以送达,房车上也有简易的做饭工具和调料。
回来时陆嵬表情轻松了些,献宝似的举着手上的馄饨皮摇了摇,“我还以为没了,剩下的全买了,回去做给你吃。”
路灯下,陆嵬眼里的光有点像是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