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栗点了下头,身後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达声,他回头看去,一群穿着靓丽的戴家人从家里走下来,领导视察似的和搜救队伍负责人握手,询问搜救进展。
尽管他们面上都表现出了忧心与关怀,可当看到负责人摇头时,几乎全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眼里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赖栗——”
景得宇想抓他的衣袖,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赖栗这些天一直没见戴家人,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屠戴家满门。
他径直走过去,并张开手盛接雨水,语气颇为漫不经心:“真是辛苦你们了。”
各位叔叔姑姑以及堂兄妹们都颇为惊奇,这玩意儿什麽时候会正常沟通了?
“堂哥和我们是一家人,他出事我们自然该尽力。”戴三叔的儿子叹了口气,“倒是我们才该对你这个外人说声辛苦,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却这麽尽心。”
赖栗扫过他的脸,说完未尽的话:“——辛苦你们这麽大老远过来演戏,装得累不累?喝点水凉凉嗓子,别冒烟了。”
手心里的水满了,赖栗直接甩到了这位堂弟脸上,旁边的戴三叔被溅了几滴,跟着一哆嗦。
“赖栗!!”冰凉的雨水倒没什麽杀伤力,可旁边还有外人,丢面的感觉让戴三叔他儿子气得发抖,“别给脸不要脸,以前有堂哥给你撑腰,你可以跟霸王似的横冲直撞,现在堂哥出事,你他妈算个鸟?”
“我算你爹——还是算了,有点恶心。”赖栗语气里飘出了淡淡的嫌恶,他一字一顿,幽幽的语调在暴雨中格外清晰,“如果我哥真的出事,在座的各位一个都别想跑,记得提前把墓地挖好,省得抛尸荒野,死不瞑目。”
赖栗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大半张脸都被兜帽的阴影笼罩着,脸庞削瘦,眼下泛着青灰,活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威胁谁呢!?”戴三叔底气不足地嚷嚷,“又不是我们让他来这装模作样的,死了怪谁……”
赖栗掀起眼皮,从阴影中投射出来的眼神一片暗色,粘稠骇人。
戴三叔不自觉地闭上嘴巴,後退一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们最好祈祷我哥永远平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赖栗并不像平日里一样跋扈嚣张,反而十分温和,嘴角甚至噙起了一抹与戴林暄过去相似的笑意,叫人毛骨悚然。
“否则就抓紧时间享受生活吧,吃好喝好,省得成为饿死鬼。”
赖栗看了眼时间,不再管戴家人与面面相觑的救援队伍,转身走进昏天黑地的暴雨中。
霹雳啪嗒的沉闷声响持续响了五天。
房间里没有钟,很容易失去时间的概念,戴林暄全靠赖栗回来的频率,以及他白天必定要配合搜救队伍演戏的规律推定出来的。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戴林暄却仿佛过着与世隔绝的封闭生活,外界寒风呼啸,暴雨不绝,屋里暖意融融,哪怕不穿衣服也不会冷,只是很枯燥。
戴林暄暂时还做不到在明知有人监控的情况下,坦然自若地裸|体行走,只能裹着被褥下床,铁链在地上拖拽出一片响声。
赖栗非常不喜欢他身上有别的东西,所以把其它镣铐全部解开了,只继续拷左边脚踝。
铁链从天花板坠落,圈住戴林暄脚踝的那部分已经被体温染得温热,牢不可破,除非把腿砍断,否则不可能挣脱。
戴林暄还真考虑过。
可惜这个房间里什麽都没有,连床都只有床垫,甚至不是弹簧床,拆开也获得不了什麽工具,墙上的照片看似是钉上去的,他尝试拔了一下才发现是仿真的软钉子。
对于戴林暄尝试逃跑的行为,赖栗什麽都没说,只是晚上一回来就开始往死里折腾他,天亮才停止。
戴林暄怎麽会知道是天亮呢。因为要吃早饭了。
当然,赖栗回来得也很晚。
没有网络,戴林暄便没法获知外界的消息,心里异常焦虑。可赖栗油盐不进,无论说什麽都无动于衷,铁了心要把他关在这儿。
戴松学案件的後续,靳明调查那些産业的进展,贺成泽与霍敬云当前的态度……戴林暄通通一无所知。
出事前他找人查到贺乾来诞县的真实目的,并将埋在混凝土里的那几具尸骨发到了网上,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地引起调查。
还有,赖栗这些天早出晚归,都去干什麽了?如果赖栗真的一意孤行,要对贺成泽与霍敬云动手……
如今这个时代,没有绝对的完美犯罪。只要做过,必然留痕,只看有没有人追究。
靳明那边进展这麽快速就可以说明问题,他尚且还没有孤身一人掀翻诞市背後庞大黑産的能力……可他依然这麽做,大概是上面会有人给他兜底。
一旦调查到某个地步,很可能会下来人成立秘密专案组。
也许可以和赖栗谈谈,就说出去後可以和警方合作,届时後果就不会有预想的那麽严重……
戴林暄以前并不信任靳明,反之亦然。他们只在国外碰面过一次,没什麽交情,也不了解对方的人品,靳明很难相信他真的会赌上一切掰倒与自己无关的黑恶势力,他也不能确保靳明一直坚持初心,不被利益蛊惑,
毕竟如果靳明选择与贺成泽合作,一样可以顺利高升,贺成泽更不会介意扶持一个新的保护伞。
与其浪费时间和靳明来回试探对方是否能够信任,不如直接解决问题,至于付出的代价……戴林暄并不在意。
他已经过了三十年的好日子,人有几个三十年?很多人甚至没活过一个三十年。
可如今再想合作也并不容易,警方凭什麽相信他?陌生人的声誉是这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如果戴林暄是双面“卧底”,那後果不堪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