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云叹了口气,也不觉得意外,“好吧,你後面怎麽打算?”
戴林暄说:“我想放放国内的事,带他出去转转,再看情况安排,如果他喜欢,在外面定居也未尝不可。”
叶青云很赞同:“这样,这两天有时间见一面?”
戴林暄:“好,我问问他。”
挂断电话,戴林暄拿了件浴袍走进浴室,赖栗背对着他,站在花洒下一点反应都没有,面壁思过似的。
戴林暄走过去,低头亲了亲赖栗的肩膀:“还疼吗?”
赖栗正在出神,被亲得一颤,倏地转身抓住他的手:“伤口不能碰水——”
“没碰,远着呢。”戴林暄又问了一遍,“疼吗?”
“不疼。”
戴林暄伸手按了按:“我问这里。”
赖栗还没回过神来,不明白戴林暄为什麽突然这麽丶这麽……赖栗不想用那样的词汇描述他哥。
戴林暄揽着他笑了好一会儿:“下次还莽吗?”
赖栗面无表情地转身,将戴林暄被咬伤的手按在墙上,浇湿他的身体。
“要帮我洗澡?”戴林暄也不反抗,“洗吧,洗不干净给差评。”
“给差评也退不了货。”
“既然知道为什麽还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叶医生还说你的被害妄想不严重。”戴林暄看着赖栗乌黑的眉眼,“小栗,‘平民窟’已经没了,昨天妈告诉我,剧组拍戏的那块地也要推平重建了,下个月就啓动这个项目。”
昔日摇摇欲坠的旧楼已经成了建筑废料,埋进了不见天日的地底,五光十色的赛博城平地而起,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光鲜亮丽。
戴林暄不可能再回到十二年前,把赖栗送回那个阴暗逼仄的铁门里。
就算再来一次,戴林暄还是会把赖栗捡回家。只不过这一次会尽力疼得仔细些,养得全乎些,断不会再让赖栗一个人痛苦煎熬。
“以前我这个哥哥当的不够称职,好在我们还有很多的以後——”戴林暄托起赖栗的脸,吻了下额头,“一定不再让我的小狗伤心地蹲墙角。”
赖栗没空琢磨自己什麽时候蹲过墙角,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我伤心?”
戴林暄:“我——”
赖栗打断道:“那就是伤心吧。”
戴林暄微怔。
赖栗曾有过很多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很多个无法宣泄的时刻。
戴林暄出国的时候。
戴林暄躲着他不见他的时候。
戴林暄明白着说不能回到从前的时候。
戴林暄一遍遍地推开他丶隐瞒他丶拒不坦白的时候。
知道戴林暄想死的时候……
——赖栗会变得无法思考,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像是被什麽擒住了咽喉,只有口鼻一点点露在水面上,心脏也有如浸了冰水的棉絮,快要死掉了一样。
赖栗没有正确表达情绪的能力。
即便如今,他一样做不到,只会戴林暄说什麽是什麽。
“哥,你为什麽突然相信——”赖栗拧了下眉,没说下去,“你不怕我只是把你当……”
“当什麽?”戴林暄知道他在说什麽,“比起别的什麽东西,我更怕你只把我当哥哥。”
赖栗猛得擡头。
戴林暄关掉花洒,抽出一旁的浴巾蒙在赖栗的头上:“我怕你的欲望是假的,你的爱也是假的,就像你喜欢的食物一样,只是下意识地欺骗自己。”
赖栗的呼吸倏地急促起来:“哥…戴林暄——”
“又不是称呼决定你把我当什麽。”戴林暄好笑又无奈,一边帮赖栗擦头发一边斟酌用词,“这世上的爱有很多种,我的不一定就正确。”
“以前我过得太好了,没见过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所以知道家里的事情後,根本接受不了。”戴林暄语速很慢,“所以我必须得做点什麽,让它们消失,我心里才能好受点。”
“我那麽地固执,自负,以为自己不做点什麽就完蛋了,于是在那些糟糕的情绪里越陷越深,眼睛也被蒙了起来,纵使身边再多美好也都和瞎子一样看不见,只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其实你离了我也没关系,都会好的。”
赖栗安静了好一会儿:“哥,不会好的,没有你我会死的。”
戴林暄的心脏倏地一缩,本能地将赖栗按进怀里。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这比所有情话都动听。
“我知道……我知道。”戴林暄喃喃道,“这种话少说点,哥心脏受不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闭眼回顾着这段时间的种种,只觉得庆幸。
“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