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什麽叫不一样
一头黑狗从齐恒心身前经过,在肉眼可捕捉之前化作虚影窜进乌漆墨黑的窄巷里。
【“但我可以肯定杨潭建绝对犯罪了。”】方正妍的语速加快了。【“朱知瑾的死肯定不是自。灭,因为她和她前男友早在她去世前两年就分手了。”】
“为什麽没有人提出来?”
这次的接话速度又慢了下来。【“阿瑾她不喜欢社交,朋友也不多,知道她事情的人就更少了,只有我和她的舍友知道。”】
“但调查员们不可能没注意到。”
【“没用的。我们早就和调查员提过了,但对方给出的解释是,也有过类似的案例,s·i者在经受较长时间的痛苦挣扎後才离开人世——我们的质疑构不成推翻通报的实质证据……】似乎愧疚于无法提供有效信息,方正妍慌忙补充一句:【“但我可以把她前男友的联系方式给你。当年事发後,她的舍友第一时间复制了阿瑾的手机资料。”】
“好。但只有这些信息吗?”
【“其实还有一条我的猜测,虽然我没有证据。”】齐恒心低头拨弄脚边的物什,是几块碎骨。【“朱知瑾生前可能曾被强迫向杨潭建等人提供X服务。”】
【“有一个晚上,我接到阿瑾舍友的电话,她说已经有一整天没见过阿瑾了,没去上课丶没去实验室报道丶没去项目调研。我一赶到她们的宿舍门口,就看见阿瑾被四个校职工强架着擡进宿舍房间。当时是半夜,加上阿瑾被人用毛巾捆捂着嘴,所以没闹出什麽动静。其中一个管理处老师说,阿瑾试图闯进领导会议室,想在校领导会议上告状,要当着校领导的面闹事。”】
【“当时的阿瑾像是……魔怔了,我们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只听懂了几个单词,类似‘强ji。an’‘老。鸨’之类的。我们以为她要面临退学处分,没想到几天之後,她就成。尸。体了。”】
齐恒心脚尖摆弄那几块碎骨。擡头,夜晚的凉风窜过七横八拐的巷弄,钻进他的衣领里,提醒本人衣物下早已全身挂满冷汗。
沉默良久,他开口问:“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还朱知瑾学姐一个清白。学姐,您知道谁能帮我们吗?”
听筒里传来了沉默,偶尔飘来几声磕碰的促音後,才听见方正妍的话音:【“最清楚阿瑾情况的肯定是她的舍友,可是她一毕业就退出了所有池大的群聊,移民了。”】
果然如齐恒心所想,调查难度巨大。正当齐恒心变换角度,思考潜入杨潭建的办公室里,会不会能找到过往的证据时……
【“啊!我想起来了!”】方正妍的叫声扯住齐恒心放飞的思绪。【“阿瑾被人架回宿舍的第二天,她曾拜托我邮寄过一份礼物给她的前男友,因为那时她被禁足在宿舍里。那份礼物里没准有线索……我只能想到这麽多了。”】话音落到最後,陷入无力。
似乎是担心方才的表现会打击对面的信心,抑或闻见对面人声音里的退却,方正妍试图作最後的努力:【“虽然阿瑾去世前的一段时间里,表现得……不太正常。但她绝不是个会放。弃。生。命的人!她的本科院校不好,原生家庭也很糟糕,还是连续考研两次才上的岸——她是我们同期里起点和底子最差的。但她是个不信命的人,她之所以没朋友,也只是因为她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兼职和科研上。”】
【“阿瑾说过,毕业後,学贷一还清,她就要穷游全国,去和不同的人交朋友。”】
通话结束了。
没想到,两个大学生竟然误打误撞地揭开了往昔的潘多拉魔盒——但这非齐恒心本愿。
手机还散发着馀温,他驻足在这个灯光都照不进的巷口里,随即呼出一口气。
只是,齐恒心实在做不到,在放出贪婪丶咒怨和仇恨後,亲手将希望锁在魔盒内。
耳边依稀响起几声踢踏,他蹲下身子,不嫌脏地抓起地上几块碎骨冲左边的狭径摇晃,配上几声口哨。一道更黝黑的身影缓慢步入巷口,而後谨慎地停下。
几块碎骨被扔到黑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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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去玩?”绍勤蹲下身,察看蛇皮麻袋里的衣物,翻出里面的三条。内。裤。“还是四天三夜?”
“不,我们就去三天,周五出发,星期日晚上就回来。”齐恒心抽出仅有的一件厚外套,无视上面的几个破洞,小心翼翼地将其塞进蛇皮麻袋中。
绍勤听後,疑惑地皱眉:“周五?你竟然能从‘麻辣教授’的手里请到假?听说之前有一个女生想请病假,她都不肯批,非要让那个女生上完课再去校医院。”
于冠纠正:“别说得这麽可怜,那姑娘後来不还是旷课去看病了吗?老师最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追究了。”
“所以啊,”齐恒心转身,从抽屉里抓起两包辣条,交到两人手里,“爸爸们,周五课上点名的时候,你们不会见si不救吧?”
“一包辣条?!”
“你打发要饭的啊。”
顶下猛烈控诉,齐恒心补救道:“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带伴手礼。”
“等一下,你刚刚说‘我们’?”绍勤感觉双腿发酸,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和谁一起去?黄梓明?”
齐恒心的沉默让绍勤兴奋得像一头见到香蕉的猩猩,引颈嚎叫:“哦!哦哦!有情况!”
“我们是去工作。”
“感觉不一样,热情不一样。”大猩猩可那麽好糊弄,他兴奋地抱着香蕉树。“去年,你和我们一起去做实地调研的时候,不到最後一刻都不会将蛇皮袋拿出来的!嘿嘿嘿……”
齐恒心用一副看蠢货的表情,道:“那次只是去趟隔壁的八王里,而且那时你们三个全将衣服往我的袋子里塞,我只想把你们都丢出去。”
大猩猩是听不懂人话的,他沉迷于香蕉的诱惑,自顾自地琢磨:“我当初一见你看黄梓明的眼神就知道了——你看他的眼神,不干净!”
齐恒心:“你是在说,我的眼睛里有眼。屎?”
于冠笑着插话:“是,现在还有一颗。”
绍勤挥手赶走凑热闹的于冠,说:“我的意思是,你看他的眼神,就跟我看我家宝贝的眼神一样。”
这里播报一段介绍——绍勤,男,玉竹苑一号楼505房住客,未婚但已订婚,有一位非她不娶的青梅竹马未婚妻菁菁,日常爱好是“对三位兄弟撒狗粮并嘲笑他们是狗”。
对这位随身携带狗粮的大猩猩,齐恒心毫不犹豫地嘲讽:“你的眼睛是安装了前置摄像头,能看得见自己的花痴样?”
“嗯,我也觉得你对疯子明不一般。”齐恒心不可置信地回头,谁曾想于大少爷也有闲心加入八卦大军。
“是吧!”大猩猩的兴致再上一层楼。“虽然你这人不轻易靠近,但算不上冷,唯独对我们的疯子学长,那叫一个尖酸刻薄。”话音刚落,还附送上一个猩猩摇头。
“……我没有,我对所有人都一样。”
于冠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拉倒吧。去年院迎新晚会那天,因为杨仕强‘失踪’不干活,我们四个被留在教室里帮忙。结果等我们赶到现场,只能坐到山顶位。疯子明见我们这麽惨,主动拜托院学生会会长,我们才能坐到近舞台区。”
绍勤续上于冠话里的故事:“我们仨那时候还商量要请学长吃一顿饭,结果你倒好,在边上当着学长的面,来上一句——”绍勤手臂交叉,下巴微微擡高,学着齐恒心的声线,“呵,只会耍小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