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麽我去上学,老姐你就能将自己的东西放进我房间里?!我高中那会儿,你还把自己的房间锁起来,跟防贼一样!我这周末回家前先买一把锁,我也要把我的房间锁起来!”
他有一个姐姐。
我突然想起了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外国弟弟,我还没见过他。
手机里似乎说了什麽话,让他的头发炸起,他猛然坐上长椅。
“……什麽叫‘东西太多,没地方放了’?!我的东西也很多,我不还是把它们一件一件搬到院子的杂物间里。你怎麽就不能放了?!”
他的脸更红了。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而是他的声音过于响亮,我距他还有几十米的距离,依旧能清晰闻见话里的火药味。
“……衣服多,你就买一个衣柜……什麽叫‘别扭扭捏捏的,像个男人一样’?!你还总说我xing。别。歧。视?你们女人都这麽双标的吗?我们男人也需要很多衣服,也要隐私!”
火药味浓得呛人。我实在不习惯这种无意义的争吵,更不理解他为何要执着地坦白自己。
我转身向校道走去。
“……休战!你我先冷静一分钟,我们已经开始人身攻击了,这不是在争辩,这是在骂街。”
我诧异地回头,看见邓乐阳果真关闭了麦克风,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他脸上的红晕在这一分钟里消散开来,带着平复下来的气息,重新拿起手机。
“一分钟结束,请对方辩友发言。”邓乐阳又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的衣服要保养,所以我建议你买衣柜啊……怎麽扯到信任上去了?我相信你不会乱翻我的房间,但不妨碍我需要隐私啊。”邓乐阳的音量又起来了。
他挠了挠脑子,放缓了语气道:“你回想一下当初为什麽要锁自己的房门?你是不信任我吗?
“不,你只是在表达‘自己有隐私,请大家尊重’的这种诉求,对不对?
“我也一样啊,我也要表达自己的权利。”
他的家人似乎被说服了,因为当我探头看过去时,邓乐阳的小虎牙又亮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买衣柜,但你要把这个月本属于我的租金还给我。”邓乐阳笑得越发灿烂了。“……放心吧!姐,我保证帮你置办得妥妥当当的!我认识人,家里就是开家具厂的……谢谢我美丽善良大方的姐姐!”
他连和家里人打电话时,也能笑得这麽大声。
……
後来,我在爱地学院当了一年的交换生。
再後来,我回国了……
【“你弟弟两岁了,你暑假时都不过来看一眼?!”】
“飞机票贵。”
我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番谎话的。
【“那你平时为什麽不省钱?那你平时为什麽花钱大手大脚的?虽然家里的条件好起来了,你也应该省着点花啊。”】
“嗯……”
好累啊。我抿紧了嘴唇,不想再说话。
我的视线开始打飘,我试图用什麽东西遮挡耳机里的声音……
直到我撞见了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
没想到,回池大後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邓乐阳。
想起他的嗓门,想起他的笑,想起他的小虎牙,我只觉得窘迫。
我别过头去。
【“……也买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嗯……”
“你丶你好!”熟悉的大嗓门在我的身後响起,这次邓乐阳又碰见了哪个熟人?
【“所以你这个黄金周过不过来?”】
“我……”
“那位穿白衣服的同学,请等一下!”
他是在叫我吗?
人生的第一次,我主动挂断了妈妈的电话。
转身,我诧异地注视着飞奔而来的男人。我拉下了耳机线,方便自己能听见邓乐阳的声音。
看着他喘粗气,看着他笑,听着他自我介绍,听着他问我的姓名。
好不真实啊。
和自己毫无共同点的一个人,就这麽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後对自己说——
“因为,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