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肉眼可见地变得脆弱,动辄生病发烧,住院更是常事,最开始的那几年每晚都被噩梦惊醒,必须要爸妈轮着陪着才能睡着。
全家人拼了命地想要补救,把喻珩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哪怕别人说他们太过娇惯孩子也不停。
十年下来,终于把喻珩养得好一些了,连喻珩都觉得自己回到了正轨,从前那些阴影也渐渐淡去。
可他今晚又梦见那些事了。
从醒来的时候喻珩就清醒地知道梦里都是假的,可还是止不住的发抖,像是多年以前的棍棒和巴掌穿越时间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脸上、身上、心上。
脚踝传来刺痛,一瞬间某个回忆闪过脑海,喻珩拉过被子捂着脸。
“别动。”
喻珩一愣。
是付远野的声音。
他轻轻扯下被子,看到付远野蹲在沙发旁,正拿着碘伏给他的脚踝消毒。
付远野低着头仔细地给他清理伤口,见他醒了,抬起头道:“烧已经退了。”
喻珩容易发烧,但一般睡一觉就能退,第二天除了虚弱之外没什么别的。
喻珩躺着点了点头,缩在毯子里静静地看着他,沙哑的嗓子说了句“谢谢”。
这人现在的模样叫付远野疑惑,他昨天是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去面对一个可能处于暴怒状态的男人的。
下意识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后,又给他贴上创可贴,抚平创可贴时,付远野触碰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痕,两只宽,很不规则,但外圈成圆弧形,像是叠加而成的疤痕。
蹭过时他感觉到喻珩明显收了一下脚。
付远野抬起手,没再碰。
天已经完全亮了,墙上的钟显示才七点半,喻珩不过睡了两个小时而已,浑身都是疲惫,但他一想到付远野很可能一整晚都没睡,心里就发起虚来。
“昨晚,”他顿了一下,“白川喊’家暴’,我担心才报的警。”
“嗯,我知道。”付远野收拾好垃圾,起身坐在茶几上看着头发又乱七八糟的喻珩。
“白川家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叔不容易。”付远野不好和他讲别人家的事,只能说,“总之他不会真的打白川。”
喻珩低声:“……我知道了。”
付远野皱了皱眉:“不是和你说了,别想太多。”
他完全能理解一个不明状况的人会觉得白叔是在家暴而报警,但喻珩表现出来的愧疚感太过于浓重了……和他前几天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太一样。
就算是乌龙也不算做了坏事,他怎么内疚得像是缩进了壳子里。
“你不明白。”喻珩忽然说。
付远野指尖沾了点碘伏,等他说话,可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于是他道:“白川今天请假,你呢?”
“我回去。”喻珩也没再纠结前面的话题,起身,“反正烧也退了。我想先去看看白川。”
“再歇会儿。”付远野拉住他,把拖鞋摆到他面前:“他还睡着,没事,不用看。”
但喻珩坚持着要去,付远野没办法,只好带他去了对面白川家。
看完睡得像小猪一样的小孩,喻珩终于放下了点心,出发回中心小学。
“白叔真的不打他?”喻珩一路上都没说话,只在快到学校的时候忽然问。
“看你说的是哪种。”付远野比喻珩高很多,目光始终落在他头顶,“闯祸了会挨两下,但家暴的程度远远算不上。”
喻珩点点头。
“还不信?”
喻珩有点尴尬,白川两次哭得那么惨,见到爸爸时又那么害怕,喻珩先入为主了他被家暴,很难一下子说服自己改回来。
正好走到校门口了,孙老板的早餐摊又在热腾腾地冒着香气,喻珩一下子想起来要给付远野买早饭的事情,岔开话题:“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付远野看了他两秒,顺势道:“都行。”
喻珩就照昨天的豪华配置给付远野买了一个全家福饭团和一瓶奶,递到付远野手里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什么,奇怪道:“今天白川不是请假吗?你也不用送他,怎么跟我过来了?”
这人大概是还有点懵懵的,才想起来这回事。
付远野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接过喻珩手里的早饭,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包感冒冲剂和退烧药,走近一步,连同刚刚买的早饭塞进他的口袋里,又帮他把鼓鼓囊囊的口袋拍了拍。
像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