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然继续往后翻。丙寅年六月、八月、十月,坤宁宫都有类似的领取记录,每次都是刘瑾经手,每次备注都是“贵妃娘娘用度”。
但诡异的是,从丙寅年十一月开始——也就是先帝中毒症状明显加重之后——这些记录突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宫嫔妃、皇子、公主们各自领取物料的记录,再没有这样集中、大量的领取。
仿佛那个需要大量云锦和特殊香料的人,突然消失了。
或者说,换了一种方式获取所需。
陆清然合上册子,闭上眼睛。
脑海中,无数线索开始拼接:
刘瑾——坤宁宫掌事太监——丙寅年频繁为“某位贵妃”领取特殊物料——“鹞子”说刘瑾是第一次下毒的提药人——刘瑾在先帝驾崩前两年“病逝”——接任的王德海继续类似勾当——王德海五年前也“病逝”——现在的高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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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清晰的人脉链。
也是一条死亡链。
每一个经手人,都在完成使命后“适时”死去。
那么高福安呢?他还能活多久?
陆清然睁开眼,从怀中取出那本“蛛网”的账册,翻到记录人员往来和资金流动的部分。她取出一张白纸,开始用炭笔勾勒:
最上方,画一个圆圈,写上“主人”——身份未知,但极可能是宫中的某位贵妃。
向下引出一条线,分出四个分支:东、南、西、北,写上“四方使者”。
每个使者下,再分出若干线条,写上“州府舵主”——“鹞子”就是其中之一,负责京城及周边。
舵主之下,是“香主”——像“泥鳅”那样的外围头目。
香主之下,才是普通的外围成员。
这是一个典型的金字塔结构,层级分明,上下线单线联系。下层不知道上层的真实身份,上层通过密信、信物、死士传递指令。
但这样的结构,存在一个致命弱点:一旦中间某个环节断裂,上下级就会失去联系。
陆清然的目光落在“鹞子”这个名字上。
“鹞子”死了,那么他负责的京城这一片“蛛网”,按理说应该瘫痪才对。可事实是,“蛛网”的反应迅得可怕——不仅能在冰窖中灭口,还能在“千金台”大火后立刻清理现场,能在赵康围宅前抢先一步杀人……
除非,“鹞子”并不是唯一的京城舵主。
或者说,“蛛网”在京城的结构,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陆清然重新翻开账册,寻找“鹞子”经手的记录。很快,她现了几处异常:
“甲戌年三月初五,‘鹞子’报:西城货栈交割完毕,得银三千两,已存入‘通源号’甲字库,凭信物‘青玉蜘蛛’提取。”
“甲戌年五月十二,‘鹞子’报:南郊田庄收成,折银五百两,交‘灰衣人’带走。”
“甲戌年八月二十,‘鹞子’报:北巷当铺收当官窑瓷器一套,估价两千两,暂存,待‘上峰’指示。”
这些记录里,反复出现几个代号:“通源号”、“灰衣人”、“上峰”。
“通源号”是京城有名的钱庄,幕后东家一直成谜。
“灰衣人”显然是个中间人。
而“上峰”——在“蛛网”的架构里,舵主的上峰应该是“四方使者”之一。但“鹞子”在这里用的不是“使者”,而是更模糊的“上峰”。
陆清然的心跳加快了。
她继续往后翻,翻到账册最后几页——那是最近半年的记录。其中一条,让她瞳孔骤缩:
“丁丑年九月初三,‘鹞子’报:‘雀巢’新进‘匠人’三名,其中一名代号‘砚师’,手艺精湛,已安置于‘丙字房’。‘上峰’指示:严加看管,不得有失。”
丁丑年九月,就是三个月前。
“砚师”——她父亲陆文渊最擅长的就是砚台修复和鉴别!
“丙字房”……这是“雀巢”内部的编号?
陆清然猛地站起身,在冰窖中急促踱步。炭笔在白纸上飞快地写下新的线索:
“雀巢”——关押重要“蝉”和“匠”的地方,内部有编号(甲、乙、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