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然示意狱卒开门。
“泥鳅”正蜷在草堆上睡觉,听到动静,勐地惊醒,看到陆清然,脸色顿时白了。
“陆……陆司正……”
“起来,我有话问你。”陆清然走进囚室,狱卒在外面将门重新锁上。
“泥鳅”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小人……小人知道的都说了……”
“没说全。”陆清然在他面前蹲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鹞子’死了。”
“泥鳅”浑身一颤。
“死在宫里,被人灭口。”陆清然继续道,“他的尸体也不见了,被人偷走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泥鳅”的嘴唇开始抖。
“意味着,‘蛛网’连宫里都能渗透。”陆清然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囚室里格外清晰,“意味着,你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一个都活不了。‘鹞子’死了,下一个是谁?是你?还是你的家人?”
“不……不会的……”“泥鳅”拼命摇头,“小人只是个小角色,什么都不知道……”
“小角色?”陆清然从怀中取出那枚从冰窖里找到的银针,举到“泥鳅”眼前,“认识这个吗?”
“泥鳅”盯着银针,童孔勐地收缩。
他认识。
陆清然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反应。
“这是从‘鹞子’后颈取出来的。”她缓缓道,“有人从一丈之外,用这根针射中了他,触了他嘴里的毒囊。手法精准,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刺破了皮肤,又没有立刻致命,让他有时间毒。”
她将银针凑得更近:“针身上的蜘蛛纹路,和你当初交代的‘蛛网’标记,一模一样。但有一点不同——”
陆清然翻转银针,让针尖对着火把的光:“你看这里,蜘蛛腹部,有一个极小的凹陷,形状像一片叶子。这不是铸造时留下的瑕疵,是刻意刻上去的。这是标记,是身份的标识。”
“泥鳅”的脸色已经从白转青。
“现在告诉我,”陆清然收起银针,直视他的眼睛,“‘蛛网’里,有哪些人的标记是叶子形状的?”
“泥鳅”的呼吸急促起来,汗水从额角滑落。
“不说?”陆清然站起身,“那我来猜。‘蛛网’的架构,从上到下是:主人→四方使者→各州府舵主→香主→外围成员。‘鹞子’是舵主,你是香主。那么能用这种特制银针、能在宫中自由行动、能精准灭口的人,至少是使者级别,对不对?”
“泥鳅”低下头,不敢看她。
“四方使者,东南西北。”陆清然在囚室里踱步,声音在石壁间回荡,“‘鹞子’负责京城,京城在中原,按理应该归‘中’或者‘东’管辖。但他留下的铜牌是‘北’字,说明西北那条线,他也沾边。”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泥鳅”:“所以‘鹞子’的上线,是‘东方使’,还是‘北方使’?”
“泥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恐。
“是东方使,对吗?”陆清然捕捉到了他的反应,“因为西北太远,‘北方使’主要活动在边境,京城这片富庶之地,一定是‘东方使’的地盘。”
“泥鳅”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音。
“告诉我,东方使是什么人?”陆清然重新蹲下,与他对视,“‘鹞子’见过他吗?描述过他吗?哪怕只有一点特征——身高、体型、口音、习惯动作,什么都可以。”
长时间的沉默。
囚室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泥鳅”粗重的呼吸。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鹞子爷……喝醉的时候说过一次……就一次……”
“说什么?”
“他说……东方使是个……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泥鳅”的声音抖,“身形瘦得像竹竿,声音又尖又细,说话的时候喜欢翘兰花指……还有……还有他是左撇子,拿笔、拿筷子、拿刀……都用左手……”
陆清然的心脏猛地一跳。
身形瘦削,声音阴柔,惯用左手。
宫中之人。
“还有吗?”她压住心头的震动,继续问,“比如他脸上有什么特征?有没有痣?有没有疤?”
“没……没有……”“泥鳅”摇头,“鹞子爷说,东方使每次见他都戴着面具,青铜的,遮住上半张脸。但他记得……记得东方使的右手虎口,有一道很深的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割过,愈合后皮肉都皱在一起……”
虎口有疤。
左撇子。
陆清然的脑海中,迅闪过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