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几个月前,因为一桩宫中盗窃案,去内务府调阅档案时见过的一张脸。一个中年宦官,姓什么她忘了,只记得那人身形瘦高,说话时声音尖细,当时他正在用左手登记账簿,右手虎口处,确实有一道狰狞的旧疤。
她记得自己多看了一眼,因为那道疤的位置很特别——不是寻常干活留下的,倒像是……握刀时被人挑伤留下的。
一个宦官,怎么会用刀?又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那个人,”陆清然的声音有些干,“是不是在内务府当差?管库房或者账目的?”
“泥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您……您怎么知道?”
猜对了。
陆清然站起身,背对着“泥鳅”,深吸了一口气。
内务府。
皇宫里最庞杂、最油水丰厚、也最不引人注意的衙门。掌管着宫中的衣食住行,所有物资的采买、入库、分,都要经过内务府。那里的人员构成复杂,有宦官,有女官,也有从宫外招募的文书、账房。
如果“蛛网”要在宫里安插眼线,内务府无疑是最佳选择——信息灵通,人员流动大,不容易引起怀疑。
而一个虎口有疤、惯用左手的宦官,很可能就是“东方使”。
或者,至少是东方使的替身、联络人。
“他叫什么名字?”陆清然问。
“不……不知道……”“泥鳅”摇头,“鹞子爷只叫他‘东方先生’……从没提过真名……”
陆清然没有再问。
她走出囚室,对狱卒交代了几句,让他继续看好“泥鳅”,然后快步离开了诏狱。
外面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已经泛起一丝极澹的鱼肚白。
快天亮了。
陆清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法证司。衙门里静悄悄的,只有值夜的书吏在打盹。她走进自己的书房,点亮蜡烛,铺开纸笔,开始梳理。
东方使:内务府宦官,瘦削,声音阴柔,左撇子,右手虎口有疤。
“鹞子”的上线,负责京城及周边。
与西北的“北方使”可能有协作——因为“鹞子”手里有“北”字铜牌。
而西北,三岔口,“雀巢”,父亲在那里。
萧烬也在往那里去。
陆清然放下笔,揉了揉胀的太阳穴。
她需要更多信息。关于内务府那个宦官的信息,关于“东方使”在宫中的活动轨迹,关于他经手过的所有账目、物资……
但这些东西,她一个法证司司正,查起来名不正言不顺。需要更高层的授权,或者……更隐秘的途径。
她想起曹德安。
那个老宦官,知道得一定比她多。但他不肯说,至少不肯全说。
为什么?
是因为牵扯太大?还是因为……连曹德安自己,也在被监视?
陆清然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蛛网”的触手真的已经伸到了皇帝身边,那么曹德安作为秉笔太监,皇帝最信任的内侍之一,不可能毫无察觉。他选择沉默,也许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不能说。
说了,就可能像高福安一样,“被自杀”。
说了,就可能打草惊蛇,让真正的“主人”藏得更深。
陆清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无数线索像乱麻一样缠绕:火浣布、雪踏鞋印、三岔口、雀巢、丙字房、砚师、东方使、虎口疤、左撇子……
等等。
左撇子。
她猛地睁开眼,坐直身体。
在“鹞子”的账册里,有一条记录,她当时没在意,现在却突然有了新的含义:
“丙寅年十一月十五,东方使传讯:宫中旧物清理,兰台殿残册三百卷,需‘匠人’修复。已安排‘灰衣人’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