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沉默了许久,看似面上平淡,实则内心剧烈。
定了心要让荒原遍地开花,哪知竟是冻土。冻土也能捂化,偏偏风雨不断,狠了心不给楚阳机会。
她从未想过放开载清,
只是觉得时候不到,不好下手段去勾他。原以为他那性子根本不可能过早娶妻,还想让他多磨砺磨砺,等他知道身份权利带来的好处,定会娶了自己。
况且自己也确实不平庸,样貌上乘,身段上乘,便是自己敢爱敢恨的性子也算上乘,与她过一生,断不会有细碎的烦恼事。
哪知他竟私自娶妻,那她一直候在载府的意义又在何处?
没等来载清的悔意却等来柔澜的求救信。
柔澜,一想起这个名字,楚阳双拳紧握,她头一次用恶毒的言辞在心里怒骂一个女子。
气的浑身发颤,又心寒的浑身发冷。她闭眼缓吸,哑着嗓子对载嫣说:“他真是狠心。”
载嫣听她此言,忙顺着她:“这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能做出这般无情无义,令人怒骂之事。”
说归说,还是悄悄拿眼瞄着楚阳的神色,见她不为所动,又添一句,“就该抓他回来,在祠堂里跪死过去。”
楚阳这才挪眼看她,缓道:“你瞧你急的,他虽不仁义,我却难抽身,柔澜说他惦记我,我倒是想亲口问问他,是怎么个惦记法。收拾东西,启程回京。”
载嫣闭上眼,深深舒出一口气,而后带着不安去牵楚阳的手,略加试探,“我与你同去。”
楚阳略微颔首,便压着难过说道:“你去收拾一下吧,明儿一早便走。”
这夜注定无眠,晨露还挂在叶尖上,众人便已收拾妥当。
楚阳嫌马车慢坚持驾马回京,载嫣哪里有她那功夫,犹豫几番还是决定乘车前往,毕竟楚阳骑马快,她回京定会先处理载清之事,如此载嫣才算半安心的上了马车。
*
相比较她二人的焦急,被关着的影儿这几日来是平静的出奇。
与其说平静,不如说绝望。
她醒来后也恨得不得了,她恨江子良怎么那般快的就不要命了,甚至不与她商量。
后来明白了,或许从他最开始回京寻她的时候就没想过留下这条命,连决的话刺他的耳,他定是知道躲不过了,才抛下了她。
又是一番黯然神伤。
墨玉端来紫米薏仁粥和一些小菜,她神色也不好看,陪影儿关了这几日,感受着影儿那自暴自弃的压抑之态,她也难受的不得了。
“影娘子多少吃些吧,这一整日连半碗粥都吃不下去,还要靠药吊着,何必呢?”
影儿歪靠在窗边不言语,有光丝透过木缝射进来,聚焦到她身上。她觉得刺眼,蹙眉将头转开。
眼里移来了一碗粥,她不接,只淡淡看着,“他在生气。”
影儿撩起眼睫看向墨玉,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拿过粥随意放在了一侧,轻声说着:“他气我不念他,气我不回去,气我要嫁江子良。他有什么可气的呢?他对我下药,对隋府见死不救,杀害单儿,逼死江子良。他做这些又何尝不让我生气呢?我真觉讽刺,他甚至还骗我,骗我他在想办法,骗我万事有他在。”
冷笑一声,恍然大悟般接着道:“他是该骗我,他不骗我,我又怎么乖乖吃药呢?就差几天,我就满心满眼只有他了,他当然该骗我。”
垂下眼睫,双手交叠,带着不抱希望的语调,“所以,我怎么不恨呢?怎么不恨呢?与他走到这一步,怎么不恨呢跑又跑不掉,你说,我除了死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墨玉听的心惊胆战,越发觉得再这样下去影儿是必死无疑了。她尝试哄她,“还有郡主呀。而且他选择死,不就是为了换娘子活吗?”
影儿眼眸一闪,呆愣着,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自言自语道:“他也狠心,死多容易,活着才难。还是那么傻,从小就傻,不知道争取,只会退让,默默坚持。”
又被泪珠迷了眼,晃晃荡荡,纷纷洒洒。
影儿身上的凄迷惨淡又浓了些,染的墨玉是一颗吊着的心不仅没落反而摇晃起来。
“还有郡主,娘子身边还有郡主。”
影儿忧郁空茫地小声呢喃,“你给她去过信吗?”
墨玉摇头,暗含无奈的眼神瞥了一眼房门,影儿了然,“是了,你一来便随我到了这不吐骨头的地方,哪里送的出信。”说完便是闭目不再言语。
那从内里透出来的凄凉与灰败晃得墨玉也眼眶泛酸,还能怎么劝呢?她冥思苦想半天,猛地起身试图去推门。
门口金甲卫听到动静问她何事,墨玉带着怒气说道:“连决要逼死影娘子吗?若是的话也不必再送粥来,过几日收尸吧。”
影儿听她这话倒是露出一抹笑,说得好。
让翟离的人替她收尸,也算对得起她的倔强,此为一件快意之事。
墨玉的激将法没激起影儿的心思,倒是激来了连决。
连决这几日也是愁眉苦脸,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往常两日便得了回信,这次怎的过去六七日了还是没有动静。
人又已经关了,眼看吃的越来越少,是放还是不放,也左右为难。
墨玉一番话令他实在坐不住了命人开了门。
在门口望着,瞧影儿下巴又尖一圈,一副弱柳扶风之态,他心里一抽,暗道不妙。
几步走到影儿身边,看着她这凄惨模样,急忙解释,“关着夫人不是刻意圈禁,只是去信给了爷,还未等到回信,怕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才锁着的。”
影儿听见连决的声音,心里厌烦,那给江子良扶刀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她闭目蹙眉,恨不得打了他出去。
正要开口让他滚,就听他说,“带进来。”
影儿半眯眼眸去探,墨玉认出来人,往前一步又回头看向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