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难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的,剥离家世外貌才情的各种因素交叠,再来说喜欢她的人,就是真的喜欢她。
一想到对方是真的喜欢她,她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在官场上浸淫了许久磨出来的套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都显得有点对不起旁人的真诚。
人家赤诚的跟她说喜欢,她反倒不好再藏着掖着,找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去推脱,叫人家以为自己还有希望。
她只好与人家说实话。
宋知鸢攥着自己的袖子,磕磕巴巴的挤出来
一句:“我,我其实是已有了心上人。”
吴惊云听的心都要碎了。
少年春心一动,不过几日就碎的只剩下了一地的茬子,他瞧着都要哭出来了,唇瓣紧紧地抿着,半晌,才挤出来一句:“你喜欢谁啊?”
看看,还不死心呢!
他是想,若是能问出来个不怎么样的人,说不定他还能比一比呢!
宋知鸢说这些的时候,帐篷后面的耶律青野也快要握不住刀了。
他没由来的又觉得心跳发快,怦怦的一个劲儿往胸膛上撞,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刀,又盯着眼前的地,耳廓间仿佛都泛起嗡鸣。
帐篷后头,宋知鸢捏紧了手指。
“我——”宋知鸢不大好意思去提耶律青野的名字,少女心事与外人剖白总有些败坏名声,但是吴惊云已经自己想到了。
他瞧着有些急了:“你该不会是喜欢北定王吧?”
他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
他记起来之前撞见宋知鸢的时候,宋知鸢去给北定王帐中提水的事儿了,再加上方才北定王受伤,宋知鸢一直全程陪着,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儿。
“北定王非是良人。”吴惊云开始谆谆教诲:“你瞧瞧,他之前还让你烧水送水,谁家的男人让女人做这等粗活儿?”
这等事儿,又那里是一个姑娘能做的?
若是寻常民间夫妻,需要耕地犁地便罢了,但是北定王需要吗?
他明显不需要啊!
“他不将你放在心上!”吴惊云已经完全忘了他来武举的时候,对北定王有如何推崇了,他现在只知道这个人是他的情敌,所以开始绞尽脑汁的说北定王坏话:“北定王杀性过重,在北江时大设牢狱,每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吴惊云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你知道北江的水吗?牢狱里的尸体都扔进北江水里,会专门有鱼去哪里吃人的尸体,那边的鱼都透着邪气呢,你若是嫁到了北江,如何受得了?他这样的人,也定然不疼惜你。”
吴惊云说的理直气壮。
他这怎么能叫撬墙角呢?他只是稍微来晚了一些而已。
宋知鸢听了倒没动怒,倒是帐旁边的耶律青野听的头脑发胀。什么狗东西在这里大放厥词!他马上就抽刀把这个姓吴的牙都抽烂。
宋知鸢被人戳破心思,只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做错了些事,他才这般对我,我并不曾记恨他,况且他对我已是手下留情。”
耶律青野的手多重,宋知鸢心里有数,他要是真的想杀她,她早死了,她能活到现在,也是知道他舍不得。
眼下他只解释耶律青野为何让她劳作,却不反驳吴惊云所说的喜欢,已是默认。
宋知鸢神色淡淡,但是耶律青野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却觉得心口瞬间涌出来一片甘甜的清冽水源,从心口一直往上涌,欢快的奔腾着,将他被烧的干裂的心田与胸膛都填满,连刚才那些愤恨都要一起冲灭。
“好了,不说这些了,他受了伤,我需要回去陪他。”而下一刻,宋知鸢摆了摆手,道:“我心悦谁,已难更改,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吴公子莫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天下何处无芳草?日后定有自己的缘分。”
说完,宋知鸢便不愿意再与他争辩这些,转身便往回走。
她转身的时候,耶律青野还在帐篷后发呆。
第87章诛心的功劳给人下跪的滋味,比这更恶……
他撑着刀在帐篷侧方站着,脑子里被分成了两半。
左边的脑子想,宋知鸢认错倒是认得快,只不过他不应该原谅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右边的脑子想,她已知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想着想着,又要想,他现下根本不曾原谅他,但她依旧为了他拒绝了旁人的示爱,这少年郎虽然官职不高,但生的颇好,年岁又青,嫩的像是枝头新叶,她依旧不曾心动,只守着他,这应当是真的喜爱他。
这样一想来,这个该片成人彘的吴公子瞧着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但他又怕宋知鸢骗他。
万一,万一又是骗局怎么办?
耶律青野实在是疑心重,心思多,旁人看来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事,他自己能给自己挖一个大坑跌进去爬个三十天还不肯出来。
涉及到情爱,他比之赵灵川好不到哪里去。
赵灵川是一只没长脑袋吐着舌头乱舔的狗,他是一头能把自己撞死的倔驴,反正各有各的难言之处。
当宋知鸢转头往帐篷处回过去的时候,脚步声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巧的响声,站在帐篷侧的耶律青野听见动静,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他是来砍人的,但是眼下这场合已经没心思砍人了,他甚至还没心思去见宋知鸢。
眼下见了宋知鸢,那他就要立刻直面这一个把他陷进去的大坑了。
他不知道怎么爬上去,不知道该不该爬上去,所以耶律青野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竟然——转身跑了。
他落荒而逃。
耶律青野以前也是个坦坦荡荡的将军,虽然行事算不上光明磊落慈悲为怀,但好歹自问是个男人,从来都是直面危机的,结果眼下碰见了宋知鸢,每日不是躲就是跑,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人都站不稳了,拄着刀跑的!但凡跑慢一点,都要被宋知鸢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