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阵,为情报而作出的谍战手段本就层出不穷;
无论如何被坑害,被怨恨的也只有鞑子罢了;
至于其中若是有人如何另行挑唆……那便是隐身其中,绝无可能被发现,自然稳赚不赔。
即使如今宁蕖主持着要先把事情按下去,也不能保证杨国舅心中就完全没有怨气。
为了钓出中间那只黑手,陛下确实算是行了一着险棋。
不过,若是不送杨荣清这个活靶子来,只怕对方另寻他人,更加不好找寻……
宁蕖接下了来自忠瑞侯的感激,谦虚道:
“都是为陛下做事,应该的,应该的。”
他当然不能说此时此刻杨荣清的帐子周围上上下下蹲了十几个暗卫,只待杨二公子一有动作就立刻行动。
备着调换的图拿好了,武器也拿好了;
若是事情不按他们想的来,而是有一点儿异动——
那杨二公子也只好三息间被捆成粽子,或是被剁得连馅儿都不剩。
罪名拿在督军手里,如何处置即使是国舅也不能左右了。
……
最后一笔落下,砚台里的墨恰好用尽了。
杨荣清搁下笔,捧起那副袖珍小图,轻轻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更不必说经年熟读兵书,行军图谱只要看过便能记住。
边疆的用度不及太学,墨是劣等的,没有馨香气味,也不见光泽。
随军一切从简,他虽带了一块极小的珍藏墨锭,却也不该此时用。
独一份的东西,不是显着自己了么?
他就该用这劣等的,潜伏起来,躲到人山人海里去;
任谁如何揣测他,如何指使他,他都……
对。
他只是在做应做之事。
无需有愧。
笔画干了,他将图卷起,塞进小筒,从烛下接了两滴蜡,封在接口处。
刚滴下来的烛泪是烫的,他也不避,上手去捏。
倒好像他这金贵的世子爷的身躯此时不值钱了,可随意糟践;
皮肤被烫的粉红,他却全如没知觉似的。
那伪造成树枝颜色的小筒被小心收进抽屉,杨荣清端起灯台,缓步行到床边;
只解了件外袍便和衣躺下了,身上还穿着御赐的那件软甲,光下波纹粼粼。
烛火一熄,帐中就全暗下来。
杨荣清睁了会眼,就又闭上。
他睡的很快,呼吸也轻快起来。
……
主帅营帐中却灯火通明。
荆中和打着扇子,意图把自己和白蓉镜讲的小话都隐在扇子后面:
“不是说帝师不掺合这事吗?”
“怎么听宁掌印的意思,这后面还是有帝师的意思……?”
白蓉镜本是个端方的性子,但凡开大会议,从来目不斜视。
更不要说此时气氛还沉重,荆中和这没心眼的议论的人就坐在对面,一张圆脸笑着,像个和气的塑像。
杨小侯爷更是坐在他旁边——不知是哪一方叫来的,总之此时也是勉强镇定,一脸心烦意乱。
军中打更敲的是头盔,与城中声音不同,锐而清,更叫人听了紧张。
白蓉镜端起茶杯,挡在脸前,努力让自己开小差的行为不那么明显:
“帝师仁善,有些事情……”
他不必说完,荆中和自能理解。
就算再从大局来看,再为国着想,陛下这一次也是结结实实坑了自己舅舅一把。
好好的两个表弟,硬是送出去当钓饵,让人白白挑唆了;
这种事情里,不论国舅爷心里怎么想,明面上总得有个背锅的。
杨家是太后娘娘的母家,陛下不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