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为你考虑。”我说,“考虑什麽?我不高贵,我孩子也不高贵。我低人一等,我的孩子也低人一等。”
“这世界就这麽现实。不能扛事儿,就走人!人家管你呢。人家才不管你会不会産後抑郁,会不会经不起打击。人家就把你扔下去,让你自生自灭!”郝跃说。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黄社长请《小坛》的人去吃烤鸭。大家鱼贯而入,欧阳杰也来了,他肩上扛着个孩子。他还是有些勇猛的模样,他看见紧闭的门不好进入,就开始撞。
大家落座了,菜单递上来了。我一看那菜单,清清楚楚的表格列着,第一道菜是人肉。我心里纳罕,这人肉该怎麽吃呢?这如何下得了口。看看四周,那些人好像并没有什麽异样,算了。这道菜,我就不吃了吧,我心里想。
我坐等第二道菜。再看第二道菜,羊肉汤,这个是我比较喜欢的,也是我比较向往的。我这几年最渴望的就是等到手头宽裕了,可以一家子去喝个羊肉汤,可是我一直没有吃过。那麽,我就等着喝羊肉汤吧。我心里想着。
正这样想着,黄社长过来了。我心里想,我是被他撵走的人,不应该对他欢呼雀跃,山呼万岁的。那麽我就做出一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吧。这也正符合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我不是刚刚被他发落了吗?于是我低下头,做出一副畏畏缩缩的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黄社长大踏步走了过来。我的梦也醒了。
今夜,除了几个微不足道的人,其他的人都心想事成了。
我走了,郝跃可以暂得一时安寝,她不用走了,她在梦里都是笑靥如花。
我走了,我在经济上,精神上受到严重的创伤,杨编辑少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她自然也是开心的。
徐主任软硬兼施,劝退了我们几个老弱病残孕,圆满地完成了黄社长交给他的任务,又一次替黄社长充当了枪手和挡箭牌,他拿着我们几个被贬谪之人的亲笔签字,向黄社长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这在黄社长那里又是大功一件,徐主任自然是开心的。
当然,最开心的应当数黄社长了。清除了我们这几个老弱病残孕,腾出了位置,他又可以安插谁的夫人谁的太太和谁家的小姐了。总之,论实力,轮背景,新人总是比旧人强的。新的一轮比拼又要开始了。摒弃了这几个老弱病残孕,黄社长又可以重整披挂,精神抖擞地提枪上马了。接下来又是唇枪舌剑唾沫纷飞好一番厮杀。男儿本自重横行,长官非常赐颜色。待到秋来九月八,大红绶带披上它。妇人之仁使不得,功名全靠铁与血。
5。体检
体检是单位在“三八”妇女节给每个女职工的福利。我虽然被发配了,但是照样去体检。
“宋大省!”老梁看到了我,高兴地叫我说,她应该知道我被《小坛》发配的事了。她还像以前那样关心我,告诉我怎麽排队。其他的,她什麽都不说。
“宋大省!”一个有些陌生的女人喊我。
“你是?”
“我是新来《小坛》的汪萍萍!”她说,“我得赶紧体检,马上还要去上班呢。”我知道,我出来了,她进去了。
她倒是很坦诚:“听说,你去《喵一生》了?”
“是的。”
“《喵一生》挺好的。去的都是优秀的人。”她适意地说。
我说:“萍萍,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是因为差才被发配过去的。”
“哎呀,大省,你可别这样想。大家都一样。”她说。
我笑笑不说话。
汪萍萍说:“你在这儿等着,你把你的单子给我,我拿去胸片室那里排队。这样我们就省了排队的时间了。”
我说:“好的。你真聪明。我就跟着你跑,你说怎麽我就怎麽。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她说:“我常来。干惯的!”
过了一会儿,她从一楼胸片室上来了:“我把单子放下了。马上我们就可以直接去了。”
我说:“好的。跟你一起真好。省了不少时间。”
她也很好相处,我们来到了胸片室门口,坐着排队。
她问我:“你小孩几个月了?”
我说:“一周多了。”
她说:“我家的也差不多。”
我说:“你家开始吃辅食了吗?做辅食可费事了。”
她笑着说:“我不管,他爷爷买了一台挂面机,自己给他压面。”
我苦恼地说:“我家的还吃夜奶呢,我都睡不好觉。”
她说:“我家的也吃夜奶。後来,保姆来了,她确实会带,就不给他吃,非到点才给他吃。他现在夜里很少吃夜奶。”
我说:“你家请了保姆啊?”
她笑着说:“是的。”
我说:“保姆一个月多少钱啊?”
她说:“七千。”
“天呐,我自己一个月工资都不够啊。”我说。
“汪萍萍!”里面的医生喊道。
“我先进去了哈!”她说。
“好的。”我说。
汪萍萍体检完出来了,她拎起她的手提包跟我说:“我先走了哈。我还要上班。”
我说:“好的。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我现在不在《小坛》了,我的体检单子如果送到了《小坛》中文组,麻烦你帮我收一下,放在南门门卫室,跟我说一声,我去拿。”
她说:“好的。我来加你微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