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奶粉吗?”
“周末约一下。”
“好累啊,苦中作乐。”
“可以。”她说。“周末给你送。”
“有玩具的话大大的拿来,谢谢!”我说,“两箱。刚发工资就得安排上。自己不吃也得安排上。”
“要最新的哈。”
“好的。”她说。
是的,我累了,我擡头看向窗外。这儿开了很多扇窗户,飞进来各种昆虫,留下了很多昆虫的尸体。有小手指那麽长的大黄蜂,有干枯的树叶一样的小飞蛾,还有死了以後还依然栩栩如生的小苍蝇,它静静地趴在窗台上,像是谁专门制作的标本,看起来像是没死一样。我居然不想伸出我罪恶的手指把它给弹走。它影响我什麽了?就让它好好地陪着我呆在这儿,谁说不行了?
窗外,还是那间小屋。我忍不住朝那小屋走去。
天空蓝蓝的,很干净,几丝白云挂在天边,像是刚刚落下的扫帚齿印。一只肥肥的大黄狗,呲着大白牙从东边的山坡跑下来了,它几乎要碰着我的腿了,我看着它,它却一股脑冲着西边的山坡狂奔过去。
小屋不远,很快,我就来到了小屋的近前。那小屋有灰灰的屋瓦,可是里头并不黑黑。斑驳的屋门前,有几个即将被岁月剥蚀的小字:沐恩禅寺。我双手合十,正想踏进那小屋的门槛。从里间里走出来一个似僧非僧的僧人,那人身高八尺,两目微垂,只见天地,不见世人。他的身边立着一只瓢和一桶水。
我纳头便拜:
“请问师父,我本一心向善,专心求学,奈何所见非所知,所学非所用。冰凌白玉者,易为摧折,盘根错节者,郁郁葱葱。”
那人说:“玉易摧折,玉终究是玉。盘根错节者,终究是腐货。如此看来,摧折有何苦?郁郁葱葱又有何乐?”
我说:“敢问师父,似我等前无出路丶後无退路者,该如何绝处逢生?”
那人说:“你既然入我门来,我便知你已无路可走丶无处可求。你虽说是身陷困境,但我观你心地澄明,本心初念,非但未死,已然觉醒。浩然之气,直逼昊空。天人一体,终成大功。”
我说:“师父说天人一体。可我伸手出去,徒见五指。不知天在哪里,地在何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如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恍惚惚如断肠之魂。凄凄然如一叶孤舟。不知风向何处吹,浪向何处打?师父可有度我之法?”
那人说:“‘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古来不得志者,何止你一个?你看这菜园,我每日勤加护持,小心浇灌。虽说还未见萌芽出土,但那黄土垄中,终将有破空而出的生灵。万物皆有自己的因果。又岂会急于一朝一夕乎?况你通身上下,有木兰之风,桂英之气,你自会虎口脱险丶绝处逢生,又何须旁人来度你?”
我说:“我知万物皆有自己的因果,我也知师父慈悲,见万物经春,必然欢喜。若见万物经冬,师父可也悲悯怜惜?”
那人说:“悲又如何?悯又如何?不改其因,不变其果。你入我门来,可是单单为求个悲悯?寻个因果?你一身朝气,两肩霜露,也是勤苦之人。你自去种你的菜,锄你的地,自去耕耘出一个结果。那结果便是你的因果。”
我潸然落泪说:“我终日耕耘,甘苦尝尽。通身的牛马之气,壮士之心,愧对这错生的女儿之身!可是人非草木,风刀霜剑,终日摧折,怎不痛心?”
那人说:“无路可走时,向脚下问路。无田可耕时,向心田耕耘。无人可求时,自度己身。风浪来袭时,向浪里劈开一道法门。”
我说:“从今往後,我自当消百念,避凡尘。求正果,度己身。”
那人说:“不经一番锤炼,铁哪得成钢。耐得百折揉摧,泥方才成胚。持正守心,守今时,得终身。”
我说:“今日苦旅中,见黄狗当道,蛇鼠一窝,蚊蝇遍野。我年近四十,初尝这人世况味。却道不尽这许多的是是非非,说不尽那其中的曲曲折折。”
那人说:“狼虫虎豹将人欺,自古以来不稀奇。恶贯满盈终有报,草木荣枯各有期。”
我说:“我本溪头青青草,何惧头上闪闪刀。半生风雨谁知道,是非成败走着瞧!”
我走出了那人的屋门,身後是遍地金黄的麦草,脚下是滚滚向西的黄土路和蹒跚的脚印。仰天看,那路在青藤老树的掩映下看不到尽头。这条路,可是西天取经的路?这条路,我势必要走下去,走到底。即使前方是漫山遍野的荆棘,我也要不顾惜这一身□□,披荆斩棘丶遍体鳞伤地走下去。
小屋的门前有一棵高高的小树,树干有我的手臂那麽粗,上面残存着几片绿色的叶子。
那人说:“这是活血树,叶子能活血。你的心不是伤着了吗,我摘几片叶子给你,你带回去,用热水冲服,或许能化解你心头的淤血。”他说着,摘下几片树叶,转身儿递给我。
我接过那些树叶,跟他说:“谢谢师父!”
几只白色的飞鸟从水塘里飞起,向着翠绿的山芋地一直飞过去。
那是白鹭。就在这片水田里生活。我是北方人,没见过白鹭。小时候,在我们的西岭上,经常见到大雁。那些大雁一行行的,在我头顶上飞过去,冲着我爷爷家的屋檐,一直往东飞去。它们跟书上说的一样,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型。我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西岭上的大雁了?那些大雁也老了吧,有的更老的大雁,是不是像我爷爷一样,已经早早地过世了?有的大雁是不是也正像我一样,为了几颗饱腹的粮食整日奔忙?记忆里的那些大雁是成群结队一行行,可是我现在却是孤孤单单,形同孤雁。嗐!不说了,我这样的年纪,哪有心思自艾自怜,我迈开大步朝前头走去。
一只雀子在竹林的心窝子里头“普通”跳了一下,我没看见那雀子的摸样,只看见竹叶“沙沙”作响。秋天到了,我吸了一鼻子桂花的香。这是一棵桂花树,一棵无人问津的桂花树。可是,花儿无论是在陆地还是在沼泽上,无论是在藏羚羊还是在狮子的身旁,她都一样地生长。
是的,秋天到了,而我自己的春天,正悄然开始。我很庆幸,在我生命的严冬的阴影降临之前,我就早早地给我自己种下了一片菜地,这片菜地,护我内心周全,保我经历着这漫长的冬季,还能高昂着头颅,生生不息。
回去以後,我把那片树叶放进我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子水,缓缓地灌了下去。
远远地,我看着那棵树。秋天了,小树的叶子几乎全落光了。它干枯地站在那里,阴天,没有太阳光,它没有影子,你看不见它的灵魂。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死了。别人也许觉得它这样活着实在没有意思,还不如去死。可是,一棵树,是生来就经受得起风雨的。只有它自己知道,它浑身的器官,都在积蓄能量,它的内心深处,还有万丈光芒。它得慢慢儿地长,慢慢地释放。
说来也是奇怪,这种树,它不喜欢温晴的天儿,只有夏天的骄阳像火一样来烤它,只有冬天的雨雪像魔掌一样要掐死它,它才猛然从刚才的昏睡中醒过来,更加猛烈地抽动它的筋骨,转动起它的年轮上的条纹。它狂喜地接受这些摧残,因为它经受摧残的同时,也在疯狂地生长。那些打在它的皮上丶枝干上的冰雹,使它受了伤,也让它变得铜筋铁骨,更加强壮。一棵树的生长,是要经历些风雨雷电和冰雪严霜的。
2。综合组开会
开会了,我们拿着记录本到了属于我们的小会议室。
“每周都要例会。你说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一个工种的,怎麽到一起讨论。”张菲说,“还巧妙地编了一个组名,叫综合组。怎麽不叫五花八门组。他们自己也知道我们这一组的工作差别太大了吧。”
“是的。有给小猫铲屎的,有给小猫听音乐的,有给小猫测心跳的,有给小猫画像的。大家都是不同的岗位,你说我们怎麽讨论。”赵云说。
“还非得开上两个小时。”张菲说,“我们简单地说说,没事就回去吧。回去还能干点事儿,否则在这里死吹死坐啊。”
“我跟大组长说了,我们就开一个小时。”赵云说。
“要搞一个模拟讲座的,大家都要有讲座。我们就来拍个照吧。”赵云说。
“我先来!”张菲说,“早整完早拉倒。反正都是形式。”
“要幻灯片吧?”我说,“这儿离图书室近,我去拿优盘!”
“好的。那辛苦你了。”赵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