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过往
回去的路依旧,魏楮堂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他偶然问到我为什麽总在人前叫许琦素的全名。
我避开了很多在我心里根植的缘由,像犬类避开森林里挡路的树干一样,比如我怕许琦素某天终于想开了要改嫁,比如我老叫她“妈”可能会影响她的声誉……
但我挑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说辞,“不觉得,叫她的全名才对得起她的气质吗。”
魏楮堂表现出惊讶,他似乎没想到我的答案是如此。不过我也是有一说一,毕竟结合一下许琦素那超凡脱俗的高冷气质,好像除了素姐和她全名,也没什麽更好的称呼了。
他也认同道:“也是。”
我扯开话题,问他这个年怎麽过。
他语气随意,“躺着过,坐着过,站着过。”
他又敷衍我,我不想理他。
下了车,走上踏过上千遍的水泥阶梯,经过寥寥摆着几盆绿植的小廊,一盆挂在窗台的绿萝扯出的长藤依旧向死而生,布灰的墙角有几道野猫的抓痕,隐隐露出了裸墙,墙上的霉黄也算得上色彩,有阳光的时候倒还像幅水彩画。
虽然是略带着破败的。
我家与邻居家中间地带摆着一条木长椅,我把东西暂且搁到椅子上,开了家里的木门。
开门左侧是厨房,角落边便是洗手间,右侧靠墙的沙发罩上了蓝白色锥形条纹沙发罩,侧边靠墙有台二十四英寸电视机,沙发前便是摆着一盆果篮和茶壶的茶几,中间空出的长道直走,左右便是我和许琦素的房间。
很朴素的一间房。
我给魏楮堂倒了杯热水,水雾跟着动作飘摇倏而覆灭又再生,他的脖颈像被云雾缭绕的孤山穹顶,明明觉得他不畏高寒,但还是莫名怕他不胜寒。
我跟他说:“屋子里有时候可能比外面还要冷些,围巾可以不脱。”
他好似不怕烫,迎着蒸腾的雾气就喝了一口,唇边附上水膜,似冰川消融的前兆。
他说没事,冷了再戴回去。
我便转身把刚刚打开的窗关得只剩条缝儿,风像气流穿过细小的笛孔一样,絮絮地吹出微响。
他问我放假回家一般都干什麽。
我停下手里整理的动作,擡头说:“偷师。”
魏楮堂一挑眉,“哦?”
我凝结了一下语言,“下楼左转几百米有家饭店,我可以以亲戚名义去那打下手,处理食材。”
他笑,“你要怎麽偷师?偷食谱?”
“记步骤。”
他状作无意一提,说,可是我好久都没吃过招招做的饭了诶。
我把没用过的正丹纸归到一旁,剩下写过没卖出去的重新放回纸袋里,“看时机吧。”
我说完,发现他还在用那双含带笑意的眼看着我,有种戏谑的随意,我忽然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
我波澜不惊,说哦,看来时机到了啊。
***
太阳早早就溜走了,气温骤降,房间掩了窗也依旧冷。
像这种我放假许琦素上班的时间里,一般都是由我来做饭的。
两个人一般两道菜就行了,一荤一素再配汤,魏楮堂在的话许绮素就会多加一两道。
我淘好米,通上电饭煲的电,鲜红的时标在近晚微黛的夜里格外亮眼。再把像海绵一样泡发好的菌类,和附着丝缕肉的骨头一起扔到高压锅里小煨。
家里就只有一个小冰箱,还没人的腿高,放不了太多蔬菜,所以家里的干货和薯类就常常有。
我挑了两个稍大的土豆,去皮,切片,垒起几片,对齐,切丝。
魏楮堂站在我背後看着,额头再向前倾一点就可以磕到橱柜,他的身高好像让这里的一切都变得矮小了起来。
我头也没擡地问他,“想帮忙?”
他看似肯定地说,嗯,想。
我停下刀,侧头看他,没说话,等待着他要特地停下来喘口气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