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他不能决定,一睁眼就活在这里根本没有转圜馀地,也如前妻说的一样肚子里面爬不出来孩子。
但他能决定死。
有些人天生就容易饿,从呱呱坠地起就无师自通地学会囫囵吞下某个人的血肉奶水,自知要走了还不忘记带上些食粮。
不管是谁,谁的共沉沦于他而言是一顿大餐。
“你给妈带一块肉,临死前我好歹过一次嘴瘾。”
一根烟不够,还要再来一根。
王敬成朝着厨房走去,第二根点燃以後左邻右舍现在有谁在呢,反正左边的邻居肯定在。
他听见左边的邻居在跟家里人打电话的声音,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放长假肯定要回去,带不带小林啊,你等我问下她,她可能想回她家耍,可能我们去她那边耍一天在我们那儿耍一天。不用急着买菜,每次都吃不完,好好好,有需要的东西提前给我说,顺带带过去,我马上去超市——等一下,你——”
似乎被对面挂掉电话,他意犹未尽地想再说些话,却没能说出口,因为被拌到在地。
火苗窜出打火机口,王成敬的眼睛被染的更红。
夕阳西下,回光返照。
时间来不及了。
正好迎面撞上为了接听电话而毫无防备的隔壁屋邻居,顺便从他身上拿到钥匙打开了这家房门的银岁没有犹豫地推门而出。
依旧如踩在软泥上般悄无声息,因此直到她走进厨房,沉浸于自己世界的王成敬都没发现这位不速之客。
给走廊打电话的男人留口气是正确的决定,在有老式煤气罐前面举打火机的人明显可疑许多。
按照常规,她要先查探情况,仔细斟酌话术劝说事故参与者们别做引火烧身的傻事,做长线任务般去满足环环相扣的任务要求,以此来完成某场心愿达成仪式。
“咔,咔,咔。”
在楼房以外,树林中的脚步一刻不停地靠近,以及树木们的提醒。
时间来不及了。
王敬成终于注意到闪进房间的半个人影,头也不回,拿着打火机就大踏步往前走。
银岁脱口而出:“等一下。”
不起作用。
打火机丶煤气罐丶疯狂的点火男人丶可怜的邻居,连在一起恰好组成伐木工焦黑外表的逻辑链。
如果阻止事情发生……现在也只剩下一个选项,别的没有机会分析出来。
他们相隔几步,男人离危险源比离她近多了。
“求求你不要死,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是,我不是故意偷溜进来躲在你衣柜里的,你能不能别不理我。”眉头一皱,她就开始乱喊。
别管是不是真的,乍一听很荒谬的话你总要忍不住看热闹吧?
神经病。王成敬下意识扭头寻声望去,厌恶之情僵在脸上。
走过来好吗,真的要来不及了,伐木工估计快过来身边。
“**有什麽用?”
“我给你钱,我们结婚,我家的钱都给你,只要你喜欢我。”
火苗灭了。
被一打岔,不顾一切的冲动消减半层。
王敬成自觉比来人高一个头,他闲暇时多有健身,颇为自信,于是肆无忌惮地走过去,想接着质问。
多好笑,前後两个女人扯着嗓子忙不送地离他而去,在伤透心时忽然冒出来一个上赶着的,也许该处以极刑,或者抓紧时机细嚼慢咽用于延长人生的希望。
银岁正有另外的打算。
台面上有刀,感谢他下完厨房不收拾和随处乱放的习惯,每个进来的客人都能自取自用。
“你?你——”他神经性地发抖,伸手要抓,对面人不躲反迎过来,擡起两只手微笑着似乎准备搂上去。
躲在门後的另一只手上的刀刃沾着上次没洗而今凝固的番茄汁,银粉相间,闪闪发亮,恍惚间让王敬成以为是一面女生用的装饰镜子。
他的脸映照其上,在某个瞬间,蓦然清晰。
就这样,赶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王敬成也被绊倒,比邻居严重的多,重伤不治丶身亡一气呵成。
在刀进去他咽气前的间隙里,高大的伐木工手下不留情地举起斧头重重砍下,带起一阵凉风,陷入土中的银岁被吹的下意识眨动被刮疼的双目。